当这一切被冲淡了,龙七重现身影时,众人已忘了喝彩。那等剑术,正是众多剑客所追求的至高之境呀!“人剑同体,形意合一”龙七,他是谁?
首先发出赞叹的是云淳,他不无感慨地说:“想不到对我云家剑法领会最深的竟不是我云家人。鹏儿、起儿你们真该感到惭愧才是!”但此时真正感到惭愧的却是海眉心,倒是云鹏一派镇定,对于龙七等人他算是知之甚深了。
西、江二人此时也已说不出什么,他们虽然不清楚龙七到底武功有多高,但绝对超过自己就是了。
云起怔怔地看着已经步回楼中的龙七,愣愣地说:“你的剑法是怎么练的?”
龙七先将剑递回给他,才饶有深意地说:“练剑要用心,这‘心’不仅是精神、智慧,还包括一个人的心血和刻苦,为了我的剑能‘静’,我曾站在雪地里七天七夜,不吃不饮。为了剑的‘动’,我曾连续与海浪搏击五十八个时辰。奇怪的却是,当我功成之后,别人只会谈论我的成就,却不会谈论我所投注的心血。云起,我的话,你明白吗?”
云起一下子象长大了很多,第一次,他真的去用心思索了,别人都不去打扰他,然后,他抬起头,感激地说:“七哥,谢谢你!”云淳欣慰地点点头,海眉心放心地笑了。
龙七做了个以指弹剑的手势:“不必谢我,你的剑术,若能得你二哥指点,那才真是得天独厚了!”
众人的目光又重新集回云天梦身上,语气惊佩地说:“二哥,那么厉害呢?”
怜儿来劲了,刚才她憋了半天,一句话也插不上,小脸一扬,骄傲地说:“那当然了,云哥哥是天底下最利害的人!谁也比不上!”
云起就爱和她抬杠,这时故意复萌,唱反调说:“难道玉皇大帝也比不上二哥吗?”
怜儿才不服气呢:“当然比不上!要不,你把那什么玉帝叫来和云哥哥比一比?”
云起耙耙头发:“这个……”突然,他又跳了起来,叫道:“玉皇大帝要是听我的话,我也不用练功了!”
众人哄然而笑,那笑声给原来的寒秋添了浓浓的暖意,但云天梦却笑不出来,这华堂洒暖,天伦之乐,真的能让自己拥有吗?你是云霄,还是云天梦?
其实,在座的人中最了解他的当属龙文天了,看着云天梦有些郁郁的神色,他竟为自己的少爷感到心痛,命运呀,你把什么都给了少爷,却为什么吝于施舍一点点快乐呢?
怜儿虽然懂事不多,却能准确地感受云天梦的喜怒哀乐。这时,她也觉得空荡荡的,立时注意到云天梦的迷惘。于是,她悄悄凑近了,抱住云天梦的胳膊,悄悄的说:“云哥哥,你要是不高兴,怜儿也会不高兴的。”
云天梦低下头,贴近怜儿:“你怎么知道我不高兴?”
怜儿理所当然地说:“我就是知道!”
云天梦接下来的动作实在是出人意料,他竟然当着众人的面前捧起了怜儿的小脸,替她拢了拢有些散乱的头发,然后在她的额心上吻了一记,才拢紧她的腰,用那种温柔得令人沈醉的语调说:“我再教你一句诗,记住了: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怜儿傻傻地一点头:“记住了,一点通,对吧?”原来她只听懂了最后三个字。
云天梦敲敲她的头,但动作实在轻柔得不象话,似是生怕弄疼了眼前的可人:“你呀,才是点不通!”
他们俩旁若无人的浓情蜜意,别人表面上装看不见,却在心里偷笑,云淳更是已经在和海眉心低声商量着婚礼的诸多事宜。
被晒在一旁的云起心里怎能平衡呢?二哥对谁都不冷不热,只对那个“笨丫头”好得要命,我云起聪明绝顶,哪里不如她个笨丫头?越想越不甘心,云起大叫一声,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跑向了紧紧依偎的云天梦和怜儿,干脆一使劲就挤进了他们两人的身体中间,得意地一扬脸:“你们刚才在谈什么,我和你们一起谈!”
众人再次失效笑,就连云天梦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好呀!现在我就和你谈,仔细听着:陈子昂在《登幽州台歌》中的怆然所为何来?”
“啊?”云起原本得意的脸一下子僵木了。
第 4 章
这阵子,凡是熟悉云起的人都感觉到了他的改变。当然,不是说好玩闹的云起一下子就稳重成熟,沉默寡言起来,而是指他在习文练武方面简直投入得令人吃惊。练武也就罢了,可是读书作文,一向被云起视为苦事,非得多少人“押”着他才肯进书房。可是现在,从练武场下来就直奔书房,哪还用人催促。而且整天有事没事就往云天梦所居住的赏心院跑,向云天梦求教一些“希奇古怪”的问题。当然云天梦绝不会令他失望,对于这个变幻莫测的世界,云天梦已是看得太透彻了。再加上龙文天和龙七的悉心指点,云起非但武功突飞猛进,就连兵法、机关等方面的知识也是进步奇速,令得云门谷上上下下咂舌惊叹。
最欣慰的就属云淳夫妇了,不仅是因为云起的长进,更是因为失而复得的儿子云霄的非凡才智和无与伦比的气魄让所有人为其钦服,提起二少爷每个人都是又敬又畏。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西满楼和江夜两人见到云天梦也都不敢托大,而是恭恭敬敬地称一声“少主”。当然,海眉心对云天梦的那股子疼宠就更不用提了。早晨,天没亮就已经亲自下厨准备好了早点,只等云天梦品尝,平时更是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直把云天梦当作几岁的孩子般照顾。云天梦虽然觉得让母亲为自己劳累过意不去,却又分外享受得来不易的慈母的关怀。最让云天梦欣慰的是海眉心的“爱屋及乌”,对龙文天和龙七也如同自己孩子一样照顾周到,这两人是他的贴身臂助,他一向待若兄弟,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不愿见他们两人遭受冷落。于是,海眉心不分彼此的热情同时赢得了三人的敬爱。
海眉心自从云天梦回来后,多年愁结的眉舒展开了,虚弱的身体也逐渐注入生气,再加上怜儿为她悉心调补,原本苍白的面色也红润多了,几日的相处,使她爱极了这个天真无忧的孩子,在心里早已把怜儿当作了自己的儿媳妇,可是,就在她放下心结,重享快乐的时候,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
二十年前,云门谷原有三大名将“西、江、月”,既是西满楼,江夜和月照人。但其中月照人因为娶了一位体弱多病的妻子而离开了云门谷,为自己妻子的病四处求医。在临行之时,他许下诺言: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必过继给云成夫妇,以慰他们的失子之痛,是女便嫁给不知踪迹的二公子云霄为妻,代夫侍奉双亲。一年后,月照人让人捎来信件,他已得一女儿,但因妻子产后病重,不能远行,就托人带来定亲信物:一个蝶形玉佩。云淳夫妇有感于月照人盛情,就派江夜赶往月照人的居处金陵回送信物:一柄纯金短剑。那是云淳早年行走江湖佩在身上的,江夜完成任务回到云门谷,海眉心因为多了个儿媳妇,所以心情也稍稍平复。可是近二十年了月照人父女却再无音讯,海眉心早已死了心,这次云霄返家,海眉心是喜出望外,本以为从此一家平安,谁又想到,就在她万分满足时,云霄的未婚妻,既月照人的女儿月无痕竟同时来到云门谷,她的面前。并非是海眉心有意悔婚,而是她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的儿子云霄心中,只有一个女孩儿,那就是怜儿,怎么办呢?
月无痕人如其名,美得宛若是无瑕的新月,尤其是那双总是带着忧郁的眼睛,恰似朦朦烟雨,再加上她轻盈如柳的体态,似泣似诉的神情,更是让人我见犹怜。海眉心暗叹一声:“好一个绝代佳人!”尤其当她得知月照人夫妇在去年过世的消息,实在是抑制不住对眼前已失去双亲女孩的爱怜之情。所以,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她都要承担起照顾月无痕的责任,同时,她也有了让云霄同娶二女的想法。于是,她带月无痕去见了云天梦。
月无痕第一次见到云天梦时,云天梦就站在湖岸边的一棵柳树下。当时他给月无痕的感觉只有两个字:飞扬。飞扬的黑发、飞扬的缎带、飞扬的白衫,还有那飞扬的眉,这是一个令江山都失色的男人。他会是天龙会主云天梦?但随即,月无痕就肯定了,他是云天梦,若非云天梦,谁又能有如此的卓然风采。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云天梦缓缓转过身来,看到海眉心,他亲切的笑了笑,那笑使得湖光都暗淡了:“娘!您找我吗?”
海眉心却不知该如何启齿,她犹豫了半晌,才指了指月无痕,呐呐地介绍:“霄儿,她叫月无痕,是……”顿了顿,她豁出去了:“她是你的未婚妻!”
云天梦并没有象他预期的那样震惊,他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然后淡淡地瞥了眼月无痕,便没有下文了。
“就这样吗?”海眉心不敢相信他的反应,“难道你不问问究竟吗?”
云天梦不在意地掸掸掸衣摆,适时,一阵轻风吹来,于是,他的语声和他的系发缎带一同飞舞:“有什么好问的,父母为自己的子女在幼时订下亲事,本就是司空见惯的,只不过,凑巧我也是其中之一罢了?”
道理虽然如此,可是……海眉心问:“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