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回来,嫌隙就没了吗?”
“姓云的,你到底在想什么?”燕离情说着说着竟气愤起来,“云伯父是骂了你,打了你,但那又如何?你别忘了,父亲教训儿子本就是天经地义,我看你是称王称霸习惯了,才会抓着陈芝麻旧谷子的事儿不放,不就骂了你一句小畜牲吗?若我父亲能在世,我任可被他……”他自小父母双亡,幼时的他受了多少苦?也就在一瞬间,云天梦心里顿时涌起了万千感慨,也许燕大哥说得对 ,父亲教训儿子根本没什么不对,而自己偏念念不忘。其实,父亲并没做错什么,任何人在得知自己儿子竟是人所共恨的魔头时恐怕都难以忍受?何必非要为点儿旧事而摒弃了得来不易的父子情,想想,自己已够幸运。起码父母健在。想到这儿,他缓步走近燕离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燕大哥,我知错了。”
本自尴尬的燕离情听到这话,不由一愣,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云天梦这个自负兼自傲的家伙竟承认自己错了,还真是难得!他笑了:“这句话,你应该向云伯父去说!”
两人把臂大笑,相知相惜之情溢于言表。两人刚刚转头,就见对面也有两人走了过来,是云淳和云鹏,云淳正侧头对云鹏说着话:“鹏儿,你上我那儿把那幅《达摩一苇渡江图》拿去挂在霄儿的房间,听文天说,霄儿最喜欢吴道子……”他的话是因为看到云天梦而停口的,动了动嘴唇,云淳似是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低叹一声。
云天梦心中一阵愧疚,忙上前去:“爹!”
云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盯着云天梦,灰白的胡须抖了几下:“霄儿……你在叫我吗?”
“爹!”云天梦走到他身前,扶住他的胳臂,诚恳地说:“爹,一切都过去了!您忙活了几天,我扶您去休息!”
“霄儿!”云淳赶忙擦擦即将夺眶而出的热泪,“都是爹不好!霄儿,你……真的不恨为父了吗?”
“不!,爹,一切皆是天意,怨不得人!”云天梦扶着云淳缓步而去,燕离情和云鹏对视一眼,欣慰地笑了。
云天梦和云淳的心结既已解开,云门谷的生活则更让人向往了。在这里,云天梦放下了肩负多年的重担,轻松地享受着天伦之乐。燕离情只停留了几天,便去了青河镇,女婿早晚要见岳父的。很快的,一个月过去了,又要飞雪了。在这时,汴京来了信使,急召天定王回京,云天梦立刻收拾行装,带龙七和怜儿回了隆天苑。
一入朝,才知道是皇上心里牵挂御弟,知道他曾一度失踪于江湖,这次闻得天龙主重掌武林,便立刻颁旨召他返京。两人这一见面,自然少不得又是一番感慨。皇上天天召天定王入宫,最后索性留他在宫中过夜,两人商谈国事,常常忘了时间。可怜儿就惨了,每天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云哥哥去,又眼巴巴地等着他回来。龙七可怜她,便带她溜出隆天苑找乐子去了。龙七因为有过将怜儿丢失的经验,所以路上一直很小心,但怜儿偏爱凑热闹,单往人多的地方挤。
两人漫无目的地东张西望,无意中竟来到了怜儿曾摆摊没点的长平街。一见到熟悉的地方,怜儿立刻兴奋起来,一边往前跑,一边叫龙七快点儿。当怜儿走过一家茶馆时,突然就停了下来,她好奇地往里而瞧,因为她依稀间似乎听到了一个名字“云天梦”。只见茶馆内正是朋客满座,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堂前一个拿着折扇的老者说书。那老者五十多岁,身穿长衫,正眉飞色舞地讲故事:“当天龙会主云天梦的面纱被他自己解下时,黄山之顶的群英宛若遭了雷击一样,都愣在那里,你们猜猜他是谁?”他故意吊人胃口地顿了顿,可是底下已有人不耐烦地催上了:“快往下讲,我们早知道天龙会主云天梦就是天定王云宵,你已经讲了十遍了,我们要听后面的。”
怜儿看了看龙七,龙七也觉得有趣,想不到自家少爷的经历竟已被人编成故事在民间流传。便拉住怜儿的手走进茶馆,并找了两个位子坐下来想听听后面的故事。
那说书的老头,显然很会拿腔作势,他装模作样地拍了下折扇:“着,那位客官说对了 。诸位想一想,堂堂当今御弟天定王爷,还是仁义持家的云门谷谷主之子,竟然就是以狠辣无情著称的魔道尊主。这等深藏不露的功夫,敢说是古今第一人。诸位可能要问,云天梦一个要扮演两个角色,且是一正一邪、一善一恶,一黑一白,这等玄殊的差距他如何调整得过来?他到底是哪种人呢?其实,这个问题恐怕只有他自己能回答,因为任何人都无法想象他的真实性情,毕竟,天下只有一个云天梦……”
龙七忍不住了,他来是想听故事,可不是听废话的:“喂,说书的!你有完没完,快说正事!”他的话立时有人附和,都催促说书人。
说书人再次一打折扇,“啪”地一声:“好!天龙主的身份一揭露,自然引得全场震惊,尤其是云老谷主……”他刚说到这儿,突然有个小二跑上去,凑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说书人一听,便做了个罗圈揖:“诸位,在下有点儿事耽误一下,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就匆匆地走下台阶 ,向茶厅的后门走去。
他一走,众人自然失望,便纷纷地端起茶来喝,一边频频向后门看,都希望说书的早点出来。
果然,没一会儿,说书人便又匆匆地走回来,而且一脸喜色。那说书人四周看了看又开讲了:“云谷主一看天龙主竟是自己的儿子,自然是又怒又惊,惊的是他做梦都想不到自己的亲儿子竟是他最痛恨的人物!怒的是,云天梦原来一直在骗自己,所以,他怒喝了一声:‘小畜牲!’这一句骂得是太对了,其实以云天梦的行为骂一句小畜牲已是太轻了……”
他话刚说到这儿,龙七已经拍桌子坐起,并且一个纵身跃到说书人身前:“混蛋,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谁想,底下的人也鼓噪起来:“张秀才,你胡说什么?上次你明明不是这样讲的……”
茶厅时顿时乱了起来,有的站,有的坐,还有的质问张秀才,为什么前后不一?自然还有人怕惹出是非,赶忙往外走,就在混乱中,怜儿的后背被人拍了下,她连忙转头,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年青人正在对自己微笑,虽然那笑有些不自然,但怜儿仍是惊喜地要叫起来:“唐……”后面的话被年青人的手捂住了,他冲怜儿“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叫,便拉住她的手往一个不被人注意的侧门走,怜儿边走边回头看龙七,“唐歌,七哥还在那儿呢!”唐歌是龙五的堂弟,早就和怜儿相识。
唐歌好像慌张得很,“咱们先走,我有话要对你说,不能让七哥看见。”怜儿没再说什么便随他走出了茶馆。只可惜龙七的注意力全在说书人身上,根本没看到唐歌来而又去,并带走了怜儿,他抓住张秀才的脖领子把他提了起来:“你给我说清楚,谁是小畜牲……”越说越恨,他猛地扇了张秀才一个耳光。
张秀才的脸立刻红肿起来,他边挣扎边喊:“救命啊,救命啊!”
众人看他如此狼狈,有好事的便劝说龙七:“这位小哥儿,有话好好说,先放他下来吧!打人可是犯法的。”
龙七根本不理他们,他冷冷地说:“张秀才妖言惑众,出言侮辱当今天定王,又该如何论罪?只要把他带到官府,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一听他的话,众人立刻惊醒过来,刚才说话的人也赶忙吓得闭紧嘴。对呀,他们怎么光顾听故事,忘了故事中的人根本是真实存在的。而且听说天定王已经回京,这回完了。再也不敢多想,每个人都三步并做两步地跑出茶馆,生怕小命不保。
张秀才的脸也白了,他冷汗涔涔地说:“这位爷,饶了我吧!以前我不是这样讲,刚才有一个女人把我叫过去,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这样说,我本也不肯,但我家里还有八十老母卧病在床,需要钱买药才……饶了我这一次,行行好吧!”
龙七一听,忙问:“什么样的女人?”
“很年青,也很漂亮,穿着黄衣服。”
一听他的描述,龙七隐隐间想到了什么?可是却说不清楚,他眼光一转,突然发现厅内已经一个人也没有了,怜儿呢?他面色大变,突然就明白了,他丢开张秀才,慌乱地跑到门口四处张望,可哪儿还有怜儿的身影?他颓丧地靠在门框上,怎么每次弄丢怜儿的都是他,即使少爷不怪罪,他又何颜偷生呀?该死的,我怎么会中了声东击西之计,那个该死的女人!龙七身形突然一震,脱口说:“明玉嫣!”
怜儿随唐歌走进一个胡同时在边走边问:“唐歌,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七哥待会儿找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
唐歌却默不作声,他突然使劲用手捶着墙壁,低下头去,他的肩膀颤动着,似在极力忍耐着,怜儿忙关心地走近他:“唐歌,你怎么了?”
唐歌抬头,他脸上满是痛悔,又带着几分无奈:“怜儿,对不起,我真的没有办法!”
“你说什么呢?”怜儿奇怪地问,但这时,一个人影从她身后悄悄落下,一掌便击中怜儿后背,怜儿闷哼了一声,昏了过去。唐歌吃了一惊,忙接住怜儿,怒颜向那个女人:“明玉嫣,你说过不伤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