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经过未来的强烈要求,松田阵平在去上班之前,在床上用被子和枕头,给未来堆出了一个小小的堡垒。
往被子里缩了缩,未来嗅着枕头上的柠檬香气,顿觉安心了一点。
电视上的游〇王又开始播放下一集。未来由着它做卧室的bgm,没有抬头继续看的意思。
但未来又的确很无聊。电视不想看,浑身无力不想动弹,连翻个身都困难。
她双眼无神地盯着雪白的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平日里总是充满了动人神采的双瞳里,此刻却空无一物。
直到都快把天花板盯出个大洞了,未来才不甘不愿地移开了视线,转而去看卧室的顶灯。
最后,未来无聊地闭上了眼睛。将那双色彩格外美丽的瞳仁,藏在了眼皮之下。
卧室里没有开灯,松田走的时候也没有将窗帘拉开。在厚实的遮光窗帘的作用下,整个房间里就只有电视屏幕散发的莹莹光亮。
未来的睫毛震颤了两下,却没有睁开眼的意思,只是微微张嘴,吐出简短的命令:“关掉。”
电视应声而关闭。
感谢智能家居的普及。在睡着前,未来迷迷糊糊地想,在科技这方面,这里可真是甩了原先的世界十几条街啊。至少,在她死前,侠客还在用翻盖手机呢。
想要给侠客看看智能手机和各种高端电子产品的念头,只在未来心里存在了一秒不到,就迅速被她抛到了脑后。
未来维持着闭眼的状态,艰难地在被子里拱了拱,从安详的正面躺平的姿势,换成了更缺乏安全感的侧躺。她蜷缩着双腿,伸出被子外的双手虚空抓了抓,却什么也没能握住。
在她侧脸接触枕头表面的地方,有不引人注意的深色水痕悄悄晕染开来。
——回不去了……咦?
感受到双手被另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握住,未来疑惑地睁开了眼。
还带着未消散的水汽的浅蓝色双瞳,一下子就和另一双写着担心的眼对上了视线。
未来不自然地偏了偏头,不知为何,她有些心虚地躲开了松田的注视。
“你怎么回来了?”为了掩饰尴尬似的,她率先开口,也阻止了松田原本想说的话。
松田敏锐地察觉到了未来并不想谈论刚刚他看到的东西,于是顺从地接过未来抛出的话题,“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会抛下生病的你,去上班吧?”
然而,未来的眼神告诉他,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
挫败地收回一只手,揉了揉头发。松田阵平没好气地说:“啧,看在你是病号的份上……先饶过你这一回。”
未来听完这话,脸上的表情迅速变成了:什么?生病还有这种待遇?那我——
松田:“不,你不想。”
他简单粗暴地打断了未来的美好创想,“被我发现你故意招惹我,等你好了,你就完了。我记性可不差。”
未来略微有点遗憾地移开眼神。
下一秒,她脸颊上的软肉被松田捏了捏。看着未来疑惑又不满的样子,松田阵平满意收手,意味深长道:“看来,你是真的没法反抗啊……”
未来:???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突然警觉.jpg
果然,刚有了逃跑的念头,未来就听到松田阵平不怀好意地开口了:
“来来来,别想着逃跑,我们上这个轮椅试试看。这个可是
我从认识的博士那里求来的最新发明,保证你坐得舒心。来吧,需要一个公主抱吗?”
未来眼睁睁看着他从身后拖出一个崭新的轮椅,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
她缓缓把脑袋往被子里缩了缩,抗拒的意思非常明显,“坐轮椅,干嘛?”
“当然是去看病啊。”松田试图把未来从被子里挖出来。他的语气相当语重心长,劝她:“年轻人不要讳疾忌医。要知道,很多人年轻的时候受了伤不在意,等老了之后才尝到恶果。”
未来往床里侧拱了拱,艰难地摇了摇脑袋,“阵平,你好像说教的老爷爷。我没事,休息一天就好了。”
松田:“。”
他强行按下被女朋友称呼为“老爷爷”的火气,突然想到了一点。他狐疑地打量了一圈未来,试图从被子的包裹中,发现她的破绽。
“等等,你老实说,你是怎么受伤的?”
未来眨巴眨巴眼睛,忽悠人都不带犹豫的,“起夜上厕所没注意狗在那儿,闪着腰了。”
无辜的狗子:“汪呜?”
未来在心里给自家狗子道了个歉,心说对不起啊布丁,但谁让你看起来傻乎乎的。你看露比长得就很激灵的样子,我说它挡着我路,也没人信啊。
松田阵平缓缓问:“丹生未来,你是不是当我傻?”
未来又努力左右动了动食指,示意自己没这么想,是你自己这么说的啊。
松田差点被她气笑了。
他一把抱起未来,连带着被子一起,将蚕宝宝和她的茧一起塞进了轮椅里。还好现在已经是春天,松田和未来又不怎么怕冷,冬天的被子已经换成了更轻薄的款式。但就算是这样,轮椅还是塞不下这么一大坨东西的。
未来被挤得特别不舒服,想挣扎,又没力气。最后,在她的不懈努力下,她终于挣脱了轮椅的束缚。但随之而来的结果就是,未来连人带被子一起,扑到了地毯上。
松田:“噗——”
未来:你完了,我也有记仇小本本的我跟你说松田阵平。
最后,未来还是没拗得过松田,被迫去了米花医院。
第39章 网
“所以, 我的提议,您觉得如何呢?”
状似谦卑的声音在不大的房间里响起。
在这一句问话后,这个小房间里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沉寂。
整个屋子只有一处光源, 正巧位于房间正中央的桌子上, 是一个即将燃尽的烛台。白色的烛泪在烛身上、烛台边和桌面上凝固成一团,看起来邋遢得不行。屋子里没有风,那一点的烛光便也还算稳定。
但整个屋子只有这一处亮光, 还是太少了点。乍眼看去,就只能看清楚烛台附近的绿色绒质台面, 几张扑克牌,还有两双一半隐藏在黑暗里、一半则显露在烛光下的手。
一双苍老宽大,但布满了褶皱、沟壑和凸起的血管。另一双虽然戴着手套,却仍能看得出来,那是一双属于年轻人的手:纤细, 线条流畅,骨节分明却并不显得粗丨大。
但那双属于老者的手, 却远远没有年轻人那双那么安定。它们时而互相交叉,时而屈指在桌面上敲击。有时,那两只大拇指则会反复互相摩挲,彰显着手的主人不够平静的内心。
显然,他因为先前那句问话, 而有些心绪不宁。
在黑暗的阴影之下,老人张了张嘴,似乎是吐出了某个单词。但他又很快闭嘴, 谨慎地换了一个说法:
“老鼠先生, 我并不清楚你在说些什么。”
他的双手骤然放松地摊平, 学着年轻人那样, 交叉叠好,放在桌面上。
是了,就算单论年纪,老人也不该像刚刚表现得那样急躁,简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更何况,他还有着与年龄相匹配的丰富阅历和人生经历。
一时间,房间里两人的攻守位置似乎发生了变化。
年轻人于是发出一声叹息。
他凑近了烛火一些,哪怕在暖色的光下也显得毫无血色的嘴张张合合,冲老者做了个口型。
看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之后,老者一只眼睛的瞳孔顿时一缩。并且久久没有回归正常的状态。
是的,这位老人,竟然只有一只眼睛。他的另一只眼睛藏在眼罩下,并不清楚是无法视物,还是有别的什么毛病。
又过了半晌,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终于点头了,“好,我答应你。”
话毕,那只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往前伸了出来,朝老人做了个握手的姿势。
老人没有计较对方不甚礼貌的行为,反而配合地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两只交叠的手上下动了两下。年轻人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那么,合作愉快,朗姆先生。”
老者,也就是朗姆,作为回敬,叫出了年轻人的名字:“但愿如此,陀思妥耶夫斯基。”
“您叫我费佳就好了。”全名异常长且绕口的俄罗斯青年眨眨眼,友好地提议。
“不必。”
但他换来的,却是朗姆冷硬的拒绝,“老鼠,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那当然,我的朋友。”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异国腔调的日语这么说道。费奥多尔应承道:“我自然会按照我的承诺来。”
烛芯终于燃到了尽头。从刚才起就有些明灭不定的烛火,最终还是熄灭了。室内的黑暗很好地隐藏起了两人脸上的表情——尽管事实上,他们二人的表情都没有发生分毫的变化。
门“吱嘎”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有明亮的光朝屋子里照射了进来。原来此时还是白日,甚至是日照相当强烈的正午时分。
朗姆背着光坐在原位。
来人走到他身后,恭敬地不发一言,等待着指令。而他面前正对着的座位上,却已经不见了费奥多尔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