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陆小凤!”阎铁珊脸色铁青,他心知陆小凤与花满楼武功高深莫测,别看他人多势众,真动起手来,还不一定是谁占便宜,更何况他的目的也不是与他们交手。
一时之间,水阁内气氛僵持不下,形成两方对恃之局。
阎铁珊气愤的目光从陆小凤与花满楼身上一扫而过,怒极反笑,“霍总管,你留下陪客。”
惹不起这两个煞星,他走总行了吧。
话音未落,阎铁珊怒气冲冲地拂袖转过身。
忽地,一道剑光自湖面飞来,如电光般裹挟着肃杀之势斩向阎铁珊。
阎铁珊的脚步猛地僵住,动作极快的就地一滚。瞬息之间,锋利无比的剑气在他脚边炸开,走廊上镶嵌的木板被掀翻而起,碎裂的木屑飞过阎铁珊白胖的面皮,霎时划出长长一道殷红的伤痕。
“是谁?”
刺痛伴随着鲜血顺着脸颊滴滴滑落,阎铁珊险险地避过了这道几乎将他当场劈成两半的剑招,心有余悸的同时杀意浮现,狠戾的目光直直射向剑光的来源处。
凉风习习,水阁四面缀着的纱幔轻轻舞动,湖面水波荡漾之间,一道的雪白身影足金轻点娇嫩鲜颜的荷叶,随凉风吹入水阁之中。
“你还不能走。”冷冷的男声响起。
那人长身而立,白衣如雪,墨发乌黑,手中的长剑横在阎铁珊身前,锋锐漆黑,冷冽的杀气迎面袭来。
“西门吹雪?!”
阎铁珊的声音突然变了调,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神色,但随即他色厉内荏的大吼“来人。”
苏少卿与马行空长剑应声出鞘,同时数道身影自水阁四面翻身而入,团团阻挡在西门吹雪与阎铁珊身前,阻止了西门吹雪的去路。
眼看局势越来越紧张,杀意一触即发之时,水阁外轻柔虚浮的脚步声与柔美的女声骤然出现,立时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珠光宝气阁好热闹啊,看来本宫来得正是时候。”
所有人齐齐循声望去。
单凤与叶孤城并肩而行,无数玩家簇拥在两人身后,目光新奇的踏入水阁。
独孤一鹤落后一步,紧跟其后。
阎铁珊神情微有放松,涔涔渗出的冷汗从脸颊一侧滚滚滑落。
苏少卿见到恩师,心头也松了一口气,如同见到了定心骨般就放松了紧绷的心弦。
霍天青不动声色站在原地,目光不住的打量着单凤与叶孤城,眸中似有疑色一闪而逝,但随即他像是想到什么般瞳孔瞬间瞪大,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许久未见,七童别来无恙?”单凤率先向望向花满楼打招呼。
“劳丹凤挂念,七童一切安好。”花满楼回以笑意。
“近来之事多谢七童与这位……”单凤也笑了,她望向陆小凤,“陆公子。区区家务事,却是连累陆公子四处奔波为本宫讨要旧帐,本宫实在是惭愧。本宫听闻陆公子好酒,待本宫处理完家事,不知能否邀请七童与陆公子,共品大内珍藏美酒?”
“公主相邀,陆小凤却之不恭。”
陆小凤见她三言两语不仅重新接手金鹏王朝这堆麻烦事,且在明知这是上官飞燕假扮她所设计的阴谋的情况下,不仅没有半点推脱之意,反而干脆利落的承认她欠了陆小凤相助之情,言辞之间尽显皇室公主的仁厚气度。
撇开旁的不谈,这位丹凤公主行事让人如沐春风,难怪花满楼说真假一看便知,那位假的丹凤公主看似高贵,但与眼前这位一比,有如云泥之别,高下立判。
陆小凤不得不承认,这位公主着实令人惊叹,无怪乎花满楼对其赞誉有加。
这般想着,陆小凤的目光落在与单凤并肩而立的白衣男子身上,眼中诧异之色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则是饶有兴趣。
此人与西门吹雪有着极为相似的气势,冷冽、孤傲,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般锋芒毕露,气势锐不可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位与公主同行的剑客,应该就是南海飞仙岛的叶城主了吧?”
“阁下好眼力。”叶孤城微微颌首。
这一句话,不仅是承认了身份,更是承认与丹凤公主同行。
而江湖传闻中的叶孤城不近女色,与西门吹雪皆是独来独往的孤高剑客。
“叶城主果然气度非凡,公主亦是倾世佳人。”
陆小凤爽笑道,摸着没了胡子的光溜溜下巴,眼神如火炬般来来回回在单凤与叶孤城身上扫过。
他敏锐的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有些非同寻常的关系,神情也就染上了几分暧昧与调侃。
“抱歉,陆公子。本宫要先处理家务事了。”单凤含着歉意道。
“公主请。”陆小凤会意的让开道路。
他这一让,西门吹雪也转过身,清泠泠的目光直直落在了叶孤城身上,语气淡淡:“叶城主。”
叶孤城回首望来,以同样冷漠的语气道:“西门庄主。”
两大绝世剑客四目相对,无形的剑气无声相撞,冷厉的寒气层层叠叠涌来,所有人只觉气温骤降,仿佛一瞬间从初夏进入了寒冬,冻得浑身的皮肤都激起了鸡皮疙瘩。
陆小凤心中一个咯噔,暗道不妙。
就在他以为两人马上就要动手时,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却默契地同时收回了外放的剑气,浮现出惺惺相惜之色。
“今日时机不对,待来日定再与城主论道比剑。”西门吹雪率先开口。
如他所说,今日实非比试剑道的日子,因为西门吹雪敏锐的察觉到叶孤城此时的心并不平静,自然不可能拿出最好的状态与人比试。
叶孤城颌首赞赏道:“此事亦是我所愿。”
而叶孤城也看出了西门吹雪如今的剑法略差些火候,还不到能与他势均力敌,拼尽全力之时。
这一点,西门吹雪也心知肚明。
随即,两人同时移开视线,将主场让了出来。
“严立本。”单凤缓步向前,眸色如霜,一字一顿的陈述事实,“金鹏王朝四位托孤之臣如今已去两位,上官木上官谨已死,你待如何?”
话音未落,水阁内无数双意味不明的眼定定落在单凤与阎铁珊身上。
霍天青的眼底浮现出惊色,但很快强自镇定下来。
“老奴……”阎铁珊狼狈的从地上起身,不忿不甘与挣扎之色同时浮现在他脸上,但最终他只是颓然的吐出一口浊气,无奈的在单凤面前垂下头,膝盖弯曲,缓缓跪了下去,“参见公主。”
他不甘心在女人面前俯首称臣,但与性命相比,屈膝下跪又算得了什么呢?
“严立本,还有平独鹤,昔年金鹏王朝灭国,尔等临危受命带家父逃出生天,此为大功。彼时家国已灭,无法给予家臣前程名利,你们携财自寻出路,此为人之常情。此事虽有错,但绝非罪无可赦,更是过不诋功。”
单凤何等聪敏,自然看出了他并非真心臣服,扬声道,“ 平独鹤与严立本为旧臣时忠心护主,救我父于敌军阵前,从不曾辜负旧主。如今国已不国,臣又何以为臣?就连本宫也已不再是金鹏王朝的公主。”
金鹏王朝都已灭于铁骑之下,没了国何来的臣?如今就连单凤的公主之尊都全靠明皇维系。
而在大明的土地上缅怀旧日王朝,这是想干什么?生怕不能引起明皇的猜忌与杀心吗?
更何况,峨眉派掌门早已非吴下阿蒙,珠光宝气阁阎铁珊也不再是当日的大内总管。
单凤若是执意强求两人低头为臣,纵使占着名分上的便利,却是在无形之中增加了峨眉与珠光宝气阁的恶感,与她没有丝毫好处,且两人也未必甘愿尽心尽力为她办事。
但凡她在复国之中稍有不慎,只怕会引来祸害,倒不如以退为进,不仅全了峨眉与珠光宝气阁的名声,更能暗中向便宜皇兄表明她对皇室对大明的忠心,更有利与她行事。
各种得失顾虑划过心间,单凤目光望向在场所有人,郑重道:“今日就请在场诸位侠士替本宫做个见证,本宫与昔日旧臣平独鹤、严立本之主臣情分已尽,往日种种恩怨在此一笔勾销!”
此话一出,水阁之中肃然寂静。
众人神色各异,皆难以相信单凤竟然会在占尽一切优势的情况下主动替独孤一鹤与阎铁珊填补名声,提出了结恩怨。
在场之人无论是花满楼、陆小凤,还是叶孤城、西门吹雪,哪个不是江湖上声明显赫的人物,有他们做见证,哪怕来日单凤想后悔都是不可能了。
陆小凤面露惊诧之色,他压低了声音道:“不愧是能与你花满楼相交的人物!”
丹凤公主这等胸襟气度,十个男人也比不上。陆小凤扪心自问,他若是身处在丹凤公主的立场上,也未必能如此大度的主动保全叛臣名声,勾销往日恩怨。
花满楼只惊讶了一瞬便叹息着露出了笑容,他下意识的想起半年前与单凤在百花楼里的交谈,心中蓦然有种何该如此的念头。
霍天青的脸色骤变,险些维持不住镇定的神色。
事已至此,他与上官飞燕的精心算计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比他更沉不住气的却是上官飞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