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祂却对此无动于衷,甚至忽然表现得有些不悦,打开了随身携带的书,低下双眸,竟然就将我扔在一边,看起书来了。
我忽然想起来,我曾经答应过祂不会用这门语言,但见她这副模样,我的心里顿时有些不大高兴,便不打算再去看祂了,而是朝着湖水深处走去,想要下水玩耍。
水流逐渐淹没我的身体,并托举着我向上浮,我的四肢轻微摆动着,天空中盘旋着一些像海鸥一样的鸟类,发出阵阵鸟鸣声。水流发出轻缓的流动声,我仿佛来到了一所世外桃源,整个人就此放松下来,皮肤逐渐活应了水温。
我忽然好奇地想要去水下,看看在其中生活着的一些鱼类动物,于是我便掀起水浪,整个人向下翻涌,低头往下潜去。
湖底深处和我想象地并不一样,而是充斥着黑暗,仅有几尾小鱼在更深处的地方,耳边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有的只是混沌和朦胧。很快,我便对此感到有些索然无味,加上胸肺中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便快速来到显露出重重光晕的湖面。
水流从我的身上快速流下,我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而后用力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
我一时间茫然了一会儿,不知道我这是转到了哪个方向,于是我开始四处搜寻祂的踪迹。
转过头寻找了好久,才在我的后方看到了原本我们所处的沙滩,而祂似乎对我的举动毫不关心,而是继续低着脑袋看书,也不知道是在看些什么。
祂难道不担心我溺水吗?
想到这里,我就更加不高兴了,朝祂看了好几眼,但祂连头都不抬一下。
我的脑袋不知为何冒出了一个有些疯狂的想法,如果我假装溺水,祂会来救我吗?
我第一反应是觉得我这个想法十分可笑,我从不期待有谁能来拯救我。毕竟,在这么多痛苦和折磨之后,能救我的始终只有我自己。
但我的大脑应该是被祂如今的举动给迷惑了,我竟然不可救药地希望,祂会成为那个救我于水火之中的那一个。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邪恶的神。
即便,这一切的一切本质上都是由祂带来的。
可是我却顾不上想那么多,潮水在下一秒将我淹没,我整个人开始奋力挣扎起来,窒息感间歇性着淹没我,涌入我的口鼻。我甚至觉得,我可能真的会淹没在这清澈的湖水之中。
如果可以的话,那也挺不错。
只可惜,我并不能,除非祂对我厌倦,但这就像是等待着死刑最终处置的罪犯,不知道或早或晚,总有一天会有惩罚到来。
可是,即便祂真的厌倦,我也不能确定,祂是会让我解脱,还是会让我来到更加可怖的地狱。
其实,我希望祂爱我,何尝不是一种试图让自己解脱的方式呢?
就像是受害者爱上了对自己施加暴力的加害者,可是,如果祂自始至终从来不曾出现在我的生命之中,我反而会更加的快乐和自由。
我缓缓地下坠,等待湖水再度将我淹没,可是,就当我到坠入更深处的地方之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整个人向上提起,熟悉的温度和触感将我整个人抱在怀中,有力的手臂环住我的下颌与脖颈,托着我向岸边游去。
我在恍惚之中立刻意识到,我身后的这个人,是祂。
我呛得咳了几声,但好在没有出现更大的危险,只是身体无力地跟随着祂往后游,眼前是湛蓝的、明亮的天空。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话还没说出口,却听到祂冷漠地开口道,“别动。”很快,我便被祂带上了岸。
我的“溺水”好像招致了不少人的关注,不少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我并不怎么熟悉的语言,像是德语,又像是法语,或是意大利语,祂一副克制礼貌的模样,用着他们的语言,不知道向他们说了些什么,而后他们像是对我说了一些祝福和安慰,笑眯眯地离开。
我转过头看向祂,原本祂身上穿着的薄衬衫已经不见了,只着一条泳裤,露出了精壮且有力的修长身体。
但很快,我察觉到祂情绪上的不对劲。
抬起头看向祂,却发现祂的眼中像是在酝酿着我难以形容的汹涌,是一种极其深邃的黝黑,好似被肮脏腥臭的淤泥填满,我一时间有些害怕,怯怯地看向祂,最后艰难地开口道,“你一直都不看我,所以……”
我拉着祂的裤摆,小声问道,“你生气了吗?”
但出乎我的意料,祂眼中的汹涌翻腾逐渐平缓,眼眶之中是与正常人一致的怜惜和后怕,祂摸了摸我的脑袋,一边安抚我,一边开口道,“你希望我不生气,那我就不会生气。”
“我不会再给你恐惧我的借口。”
我一愣,一时没想明白,恐惧为什么变成了一种借口,这分明是我刻在身体里下意识的反应。
不过,仔细一想,祂说得也并非不无道理,正是因为我的恐惧,祂开始迁就我。
这一场闹剧结束,我也就没有了继续在沙滩上玩乐的心思,和祂一起坐上了回小木屋的车。
回到小木屋,我洗完澡,坐在沙发上,而祂则看着报纸,一副斯文败类的模样,戴着金丝镜框的眼镜,穿着还没来得及换的白衬衫。看见我出来了,才稍微抬起头看我一眼,但那目光又深邃又缠绵,像是有形的,要将我整个包裹起来。
“怎么了?”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有些心虚地看着祂。
“你不是希望我多看看你吗?”
我的脸一下子爆红,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但恰巧,目光放在了祂手上垂下的报纸上,上面的日子让我忍不住皱起眉头。
时间过得实在是太快,不仅如此,这里安详平静的生活几乎要让我深陷其中,失去了思考和反抗的能力。
不过,这样的日子应该不会太久,我们应该马上就要回国了吧。
于是,我继续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伦敦?”
听到我的话,祂忽然合上了报纸,发出了哗哗的响声,“你……不喜欢这里吗?”
“我当然喜欢……但我们总要回去的,不是吗?我们的家在那里,你的工作也在那里,难道我们要在这里一直住下去吗?”
“我的阿德里娅。”祂忽然笑了起来,但笑容里是一种不容置喙的态度,“你不就希望我不要参与人类的科技发展吗?”
“当然,如果你希望我急需发表几篇关于原子物理的论文的话,我非常乐意这么做,甚至,我会对此感到十分高兴。不过,我总要考虑你——我的妻子的感受的,不是吗?“
笑着走到我的身边,祂弯下腰将我抱在怀里,灼热的身体好似在发烫,祂的手臂上却还残留着沙滩上的沙子,因为我之前说我要先洗澡,所以祂一直等我到现在。
我的身体却是一个激灵,用力地拉住了祂的手臂,“那我们,还是继续住下去吧。”
我转过头,看向祂脸上露出的笑容,即便我这么说,但心中还是不由得产生一丝疑惑。
为什么是瑞士?而且,祂竟然想要和我没有期限地一直住下去。
我的余光又撇向了那份报纸。
时间的年轮即将迈进四十年代,这已经是三十年代最后的一个春天,但对我来说,和往年的春天似乎并没有什么差别。
但正当我深思的时候,祂却拉住了我的手,在我的耳边喃喃低语,“我要洗澡了。”原本这里还留有之前的余温,现在这个狭小的空间更是迅速升温,“你是不是应该,帮我洗干净呢?”
第62章 迹象
时间过得非常快。
我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个月的时间,虽然住在这里的日子非常的快乐,像是普通人一样平静,但是我同时也感到强烈的不安,像是一种风雨欲来的前兆。
秋日的某一天,出门闲逛的我敏感地感觉到了人群的焦虑不安,一些相互熟识的人似乎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又有些人行色匆匆,并不愿搭理别人。
我一时间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出于语言不通,又害怕可能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便低着头,将自己用外套裹紧,匆匆回到我们居住的小木屋。
但出乎我的意料,祂此时并不在家,不过,我也不希望祂在。
很快,我的目光又放在了祂早晨放在桌子上,被叠得整整齐齐的报纸。
一向不爱看报纸的我忽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我远远地就看到报纸上的插图,我一下子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看到了上面的一片狼藉。
我快步走近,拿起桌子上的报纸,上面显示这是今天的刚发行的。但由于我依旧不认识这里的语言,我始终没能从这些陌生的文字上得到什么有效的信息。
只是,近距离观看上面的图片,我皱起眉头,眯起眼睛,隐约看清了里面的士兵和枪火,看到了冒烟的城市,和在半空中盘旋圈的飞机列队,战争……又开始了?!
我不敢相信,一时间浑身僵硬,连手中的报纸坠落下来都无力去关注。
此时的身后传来了房门吱呀推开的声音,我立刻冷静下来,转过头,“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