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因此,即便我认定我确实爱上了查德维克先生,但这样在众人面前十分不体面的行为还是让我感到非常不适。
可谁叫他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对于这件事情,这位学者表现出了相当丰富的探索精神,时而浅尝即止,时而深刺腧髓,不过这一次,我实在是难以忍受更多的打量和闲言碎语,在察觉到有人到来时坚定地推开了他、拒绝了他的再度靠近。
经过的陌生男人狐疑地看了看查德维克先生,又看了看低着脑袋不说话的我,然后摇了摇头走开,我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避免了一场难以形容的尴尬。
但他对于我的抗拒感到非常不满,可是即便对象是他,此时我也已经对亲吻在这样的事情感到稍有厌烦,因为每一次我都感觉自己快要无法呼吸,甚至对这件事情隐隐感到有些害怕了。
其实,我更希望我和查德维克先生能有精神上的交流,我之前曾经厌烦的物理学,此时就是我希望能够深入了解的。
亦或者,他能向我诉说表达对我的爱意,也能让我欢喜不已。
那些亲吻和拥抱虽然也能让我感到舒服和快乐,但我知道,这并不是维持爱情的长久办法。
于是,这一回,在挣脱开他之后,我蜷缩着靠在角落,低着头不敢看他,并抿起红肿刺痛的嘴唇,不愿意靠近贪婪至极的他,试图让自己重归平静。
但我平息了好久,才终于让颤抖的呼吸和剧烈跳动的心跳恢复得稍显正常。
可是,我能感觉到查德维克先生一直在看着我,看向我的眼神好像捕猎时的狼,但更像是什么古老的、静谧的、我无法想象的来自世界之外的庞然巨物,而我……就是他的猎物,根本不被允许就这样轻易地反抗他。
我突然不敢与他对视了,因为冷静下来后的我实在对此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假装自己十分困倦,靠在船舱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假装在闭目养神。
世界在我的眼中顿时变得一片漆黑,但也因此,其他的五官却能更清晰地感觉到信息。
海上的空气不知怎么的比之前在马车内的还要闷热潮湿,让人感到昏昏欲睡。耳边除了不停拍打着船体的浪潮,便是是布料的摩擦的声音,他好似惬意地换了一个站姿,发出了一声几乎难以察觉的浅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我,像是要看我究竟能装到什么时候。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又没多久,他终于忍受不了我的不听话,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描绘纠缠,指尖逆着皮肤上的纹路缓缓地刮蹭着指背,带着危险的信号,让我突然感觉有些紧张。
我强迫自己千万不要睁开眼睛,以免如他所愿,继续这样无休止下去,得不到半点休息。
忘记那些感觉,睡吧……睡吧。
逐渐的,我感受到的一切缓缓变得模糊起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极度的疲惫涌来,像是整个人漂浮在虚无的黑暗之中,意识从浅表来到更深的地方。
在此之前,我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担忧着我未来的命运,直到获救;而在那之后,查德维克先生让人窒息般缠绕的热情倒是其次,我整夜整夜地做着古怪可怖、却回忆不起丝毫细节的噩梦,甚至都感到神经衰弱,无法得到好好的休息。
这让我突然觉得好累,好想就这样不顾一切地沉沉睡去,即便只有一分一秒能够彻底摆脱梦魇,那也是好的。
可是忽然,尾椎传来一股惊恐的麻意,我的心头震颤,又从昏暗的世界重新拉回了现实。
像是有谁在提醒我……
别睡。
别睡。
于是,假寐的我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查德维克先生的身上。
他好像对我的手非常感兴趣,一直意味深长地拨弄个不停。我好像感知到某种刺骨的寒意,好像威胁,又好像是真实的杀意。
但一切又不止于此,没有那么的简单。
原本手上感知到的温度突然变了,有什么冰凉柔软黏腻的东西紧紧地缠绕在我的手指上,让血液停滞,肿胀充血,让我的寒毛突然像小动物一般警惕地竖起。
但这好像只是开始,冰凉有力的感觉顺着手指来到了我的手臂,它的外表皮黏腻却粗粝,让我的皮肤感到微微刺疼,就像是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像是随时都会来咬我一口,不怀好意。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早就已经清醒了过来,想要睁开眼睛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不论我怎么努力,我的眼皮像是千斤重,我怎么睁都睁不开,好像是真的处在了无能为力的睡眠之中。
可是,我确信,我的意识是清醒的。
这让我开始感到害怕,我浑身上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它的身上,内心在歇斯底里地尖叫呐喊,试图找到一个能帮助我的人。
查德维克先生呢?
我不知道,我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能搞清楚梦境和虚幻,我刚才以为的真实是否真的便是真实,还是说我现在经历的才是真实。
我忍受着的痛苦和恐惧,感受着它无声的威胁,浑身僵硬,精神疲惫。
它好像缓缓地移动了很久,经过的皮肤都因此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这种感觉非常熟悉,好像我曾经经历过一样,但这一回它却好像并没有什么真正的目的,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探索、比较。
但很快,它便感到无趣了起来,或者应该说是,对于无法动弹、毫无回馈的我,异常的失望。
就好比大自然的捕猎者会放过死掉的、不会反抗的猎物一样。
因为,鲜活的才更有趣。
……
那种异样的感觉缓缓消失,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从恐惧中缓缓放松下来,而后我发现,我的身体好像可以动了。
这段时间,接二连三的恐惧和异样事件让我的大脑感到十分混乱,且身心俱疲。
我又屏息等待了一会儿,才艰难地睁开眼睛,即便只是微弱的光线都让我不由得眯起眼睛适应了一会儿,而后才终于动了动僵硬的肢体。
当我确认我深处的环境的确是之前所在的船舱外的角落中后,我第一时间抬起头看向站在我面前的查德维克先生。
他此时背对着我,双手撑着邮轮边缘的栏杆,英俊的侧脸看向船外的海浪,从我这个角度看去,好像带着些许忧郁和沮丧,他好像并没有关注我,也对刚刚在我身上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用细软的声音试探性地开口问道,“先生……先生。”
他的身体动了动,而后转过头,用深邃的碧绿眼眸探究般的看向我,像是在认真地研究我身上的什么特点,“嗯?”
四目相对,我又忍不住想起刚刚和他如此亲密的事实,心慌意乱,手脚冰凉,目光都不知道该瞟向哪里。
我下意识地舔了舔有些干涩刺痛的嘴唇,最终只是语焉不详地问道,“先生,刚刚你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他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膀,而后,指了指自己的嘴唇,“吻我,我就告诉你。”
没有办法,我真的很想知道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再三纠结之下,我终于在他的目光之下缓缓地仰起头。
只是,生怕查德维克先生又缠着我不放,便只是快速地啄了啄他的嘴唇,就好似蜻蜓点水一般。
但即便如此,微小的涟漪也依旧缓缓扩散开来,弥漫整个水面,久不平息。
在我羞怯的目光中,他黑色的瞳孔却缓缓地放大,诡异的几乎要占据整个虹膜,随后他又意犹未尽地眯起眼睛,回忆着刚刚的感受,满意地勾起了嘴角,“嗯,确实是活的有意思。”
“……?”
我疑惑,但我并不想纠结这些,而是试探性地想要追问刚刚他答应要回答我的事情,“那个,先生……您还没告诉我呢……”
他的心情似乎非常不错,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而后他低下头,在我的耳边低语,“我亲爱的小蚂蚁,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只听见了你的声音。”
“你连做噩梦的时候,声音都那么动听。”
第33章 新闻
重新回到伦敦这个我其实并不熟悉但容纳庇护了我的城市,我只觉得恍如隔世。
查德维克先生叫了一辆马车,他坐在中间,揽着我玩着我的头发,打发着漫长的归途,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而我也期待能赶紧回去,以获得足够的安全感。
我知道那其实不是我的家,只是我作为一名女仆暂住的地方,但既然查德维克先生住在这里,那便是我希望留下的地方。
距离我被那个疯子绑走已经过了几乎两个月的时间,偶尔,我会在噩梦中梦见他,思索着生命的脆弱,有时我又会忍不住想,在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在他的口中,我的所作所为竟然是这么的陌生,就好像我是另一个人一样。
但我的目光透过窗户往外看,清晨的天色昏暗朦胧,被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为生活奔走的行人,我突然觉得,其实能活下来就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