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李家兄弟从房中出来,见贾琏在廊下站着,兄弟俩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贾琏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出了点什么,想来贾珠没有将受伤的原因告知他们,但贾珠伤在哪里一眼可知,脑子没问题的人,都能看出问题。
只是贾珠不说,李家兄弟自然也不会追问。
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家丑,且事涉元春,贾珠不说也在情理之中。
“两位哥哥这是要回去了?”贾琏上前问道。
“我们就是过来看看怀信的伤势,既然没什么大事,我们也就安心了。”李大少爷道。
贾琏点点头,“那我送你们出去。”
“好。”
贾琏没带着李家兄弟走夹道,而是直接从梨香院的后门出去,进了后街,再从后街进宁荣二府中间的私巷。
走出私巷,就是宁荣街。
李家兄弟今天是坐马车来的,马车停在荣国府前面。
刚进私巷,贾琏就被李家兄弟叫住。
“广志,怀信的伤,是不是他父亲打的?”李大少爷问道。
贾珠从上个月回家就没出过门,受伤的消息也是在半个月田假结束后,贾珠因受伤无法回国子监念书,才不得不让贾琏去国子监替他告假,而在这之前,贾珠受伤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出去。
显然,荣国府封了口。
他们已经看到了受伤的贾珠,贾珠是趴在床上的,虽然天气热,腰部以下盖了薄被,但伤在哪里一眼可知。
挺明显,贾珠是被家里的长辈罚了。
而荣国府里,有资格将贾珠打成这样的长辈,除了他爹,还能有谁?
但他们不能理解,无缘无故的,贾珠刚刚回家,怎么会挨了这么重的一顿板子?
贾琏也不奇怪会被李家兄弟猜到谁打了贾珠,他无奈的笑了笑,道,“大哥也是无妄之灾,被我二叔迁怒了而已,你们别多想。”
只要不是傻瓜,看见贾珠之后,都能知道贾珠是挨打了。
与其隐瞒,让人瞎猜,倒不如告诉他们。
“为什么……”李二少爷正要追问,却被他哥哥用手肘戳了一下,他抬眼去看他大哥,就见他大哥对他微微摇头。
见状,李二少爷闭上了嘴。
兄弟俩的眉眼官司,贾琏都看在眼里,不过他只当没看见。
将李家兄弟俩送到前门,目送他们坐马车离开,贾琏才回了梨香院。
贾琏去看了看贾珠,看他情绪还不错,便回了书房练字。
另一边,李家马车上。
“大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问?”李维见马车已经离开宁荣街,就小声的问道。
李经看了弟弟一眼,摇头叹气,“你啊,一点眼色都没有,怀信待人以诚,从不遮遮掩掩,今日我问及他如何受伤,他却神情难掩痛苦之色,可见这其中大有内情。后头从屋里出来,我拿话试探广志,广志虽承认,但也有所隐瞒。他们兄弟两个,都对此三缄其口,那必是家丑,你若追问下去,岂不是没眼色?”而且还叫人为难。
家里有什么丑事,都会隐瞒,而不会四处宣扬,除非脑子有坑。
你没眼色的追问,人家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不过贾琏也在话里点明了,这事儿错不在贾珠。
既然错不在贾珠,那就是贾珠他父亲做错了事,长辈做错了事,那就更不好插言了。
因此,李经倒是理解贾家兄弟三缄其口,也并不怨怪他们隐瞒。
李维明白了他大哥话里的意思,“好端端的,怀信他父亲为什么要下这么重的手?”
“这事儿怕是不简单,你也别去打听,就当不知道。”李经道。
他猜想,应该是跟皇上赐婚有关。
贾琏回到梨香院,就去了贾珠屋里,元春已经回来。
见贾琏过来,元春起身见礼,“琏二哥。”
贾琏点点头,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大哥,你被二叔打伤的事,李家两位哥哥已经猜到了。”
闻言,贾珠颔首,神情平静,“从他们进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
贾琏叹了口气,“不过他们兄弟的品行还是值得相信的,他们应该不会宣扬。”
“嗯。”
见贾珠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贾琏便也没多呆,小坐了一会儿,就去了书房练字。
一晃,就过去了一个月。
有贾琏不计代价的灵药供应,贾珠在六月中旬就能下地走动,进了七月,更是彻底痊愈。
痊愈后,贾珠就回了国子监读书,没过两天就是七月初七,国子监放假一日,贾珠便在初六这日回了家。
听闻贾珠回府,贾琏命幽竹请了贾珠来梨香院。
“明儿是七月初七,一起出去玩儿吧?你在家闷了一个多月,又去国子监读书,没半点轻松的时候,正好休沐,跟我们一起出去松快松快。”贾琏道。
贾珠有心拒绝,但抵不过贾琏纠缠,无奈的答应了。
次日赶早,贾琏并贾珠、元春坐上马车出门了。
贾琏在河街天味楼留了个天字雅间,上了街就直奔酒楼。
“我定了雅间,先去楼上歇息一会儿吧?”
天字号雅间其实面积不小,里面可以摆两桌酒菜,中间还有屏风隔挡。
进了雅间,贾珠就道,“就我们三个吃饭,没必要费钱定这么大的雅间。”
“谁说就我们三个?”贾琏笑着道,“还有李家、王家、陈家的人。”
一开始贾琏只约了王仁、王熙凤还有陈元恺,但后来一想,不妥。
他们成双成对,贾珠和王仁却形单影只,那像什么样?
于是,贾琏心思一动,便也叫上了李家兄妹,还有他们的妻子也一并叫上了。
男女分坐两桌,就刚刚好。
虽然有屏风隔挡,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贾珠闻言微愕,“你什么时候联系他们的?”
“你放假之前就联系好了。”贾琏笑着道。
贾珠:“……”
他们没等多久,王家兄妹就到了,接着陈元恺也到了,最后到的是李家的五人。
入了雅间,元春就同王家的王仁之妻、王熙凤还有李家兄弟的妻子并李纨五个人坐到了屏风那边一桌,而王仁、陈元恺和李家兄弟则与贾珠贾琏坐屏风这边一桌。
女客那一桌,气氛和谐,男客这一桌,王仁就有些格格不入。
因为除了王仁,这一桌都是年轻才俊,且都有秀才功名。
王仁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知道这一桌的人他都得罪不起,便笑呵呵的坐在边上当壁画。
酒足饭饱,众人就上街游玩,直到下午,又去天味楼吃了顿饭,才各自回家。
过了初七,没几日就是中元节,中元节要祭祖,贾敬也终于回来了。
贾敬上次回府,还是四月间嫡妻李氏生产的时候,但也只待了一天,就回了道观,对妻子的冷漠可见一斑。
说起来,贾琏这个堂伯母生产的时候格外凶险,毕竟四十岁的人了,身体自然比不得年轻人。
贾珍别的不提,对这个母亲还是孝顺的。
听闻贾琏这里有个医术极好的大夫,特意上门求秦项明配药给他娘调理身体。
贾琏虽然不喜贾珍的做派,但见他孝心可嘉,且堂伯母也实在可怜,便心软了,私底下贴补了一些灵药,让秦项明制了药丸给堂伯母送去。
亏得贾琏这药送的及时,不然四月李氏生产的时候,保不准要一尸两命。
因此,虽然李氏生产的时候凶险,但还是保住了命,只是坐了两个月的月子,才缓过来。
这次贾敬回来,也只是主祭了祭祖,祭祖过后,就连夜回了道观,像是生怕沾染了红尘气息。
对这个堂伯父,贾琏是有些瞧不上的,虽然是他们家近些年来唯一考上了进士的人,但整日里沉迷修道炼丹。
说好听了是修道,说难听了,就是在逃避现实,一点担当都没有。
过了半个月,就是贾母的生日,不过只是个平常的生日,就只办了个家宴,贾赦请了京中的戏班子进府唱戏,贾母也爱这些。
待贾母的生日过完,荣国府又回归了平静的生活。
贾琏每日除了在家里读书练字,偶尔也会出门会友,或是去林家看望有孕的姑妈还有小表妹。
有贾琏源源不断的药供给,贾敏的气色极好,胎象也很稳固。
一晃到了九月,初七这日下午,林家派人来报喜,贾敏顺利生产,母子平安。
贾琏得了消息就立刻赶到了林家。
“姑父。”
“琏儿来啦?”林如海笑着道,“你来的倒快,不过孩子已经抱进去了,现在天气凉,怕孩子受风着凉,怕是只能下次再见了。”
“这都是小事。”贾琏摆摆手,浑不在意,“怎么不见小表妹?”
“玉儿还小,哪儿能看这个?我一早就叫奶娘抱回去哄睡着了。”林如海解释道。
贾琏恍然,“姑妈可还好?”
“有你每月不间断的送药来调理,你姑妈还能不好?你且放心吧。”林如海笑呵呵的道,“倒是应了你前头的话,先开花后结果。”
说到这里,林如海深吸一口气,“我林如海西膝下有了这一双儿女,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