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贾母脸色微变，“你姑妈身子不好？”
“只是气色不太好，孙儿有些担心罢了，”贾琏见贾母很担心，忙出言宽慰，“或许是孙儿想多了也未可知。”
贾母却忍不住叹气，“你父亲他们兄妹三个，我最疼的就是你姑妈，可惜你姑妈命不好，才嫁到林家没多久，如海的祖父就离世了，没两年如海祖母又没了，接二连三的，你姑妈可是遭了大罪，以至于拖到如今，也没个好消息，叫我如何不忧心？”
贾琏没想到勾起了贾母的伤心事，不禁默然。
“看我，跟你说这些说什么，”贾母叫来鸳鸯，让她去请太医院的王太医，到林府给贾敏诊个平安脉，等鸳鸯领命退下，贾母忧愁的叹气，“希望你姑妈没事。”
贾琏也只能宽慰贾母，“祖母放心，说不定是好消息呢？”
闻言，贾母却笑不出来，“你姑妈这些年身体早就拖垮了，哪儿有你二婶身强力壮？这好消息怕是不会有了。”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
贾琏哽住：“……”
这话让人怎么接？
好在贾母这会儿也没有说话的兴致，摆摆手让贾琏回去歇息。
贾琏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起身告退。
回到自己的院子，贾琏在书房静坐了片刻，才开始练字。
次日，贾琏晨起就去了林府。
贾琏从马车上下来，就对上了笑容满面的崔总管，不禁愣住。
崔总管毕竟是林府的大总管，每日要处理的事不少，头回他来的时候，是林如海交代过，崔总管才在门口等着他，之后贾琏每日再来，崔总管没有再出现过。
时隔月余，崔总管又出现了，那张脸笑得都快裂开了。
“琏二爷，老爷在正院等你。”崔总管笑容灿烂的迎上前，道。
贾琏却愣住，“正院？”
往日这个时辰，林如海已经在书房练了一会儿字了，今天怎么还在正院？
“太太也在正院等你。”崔总管见贾琏愣住，又补了一句。
贾琏眨了眨眼，隐约意识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谢谢崔总管。”
“琏二爷客气了。”
贾琏跟着崔总管进了府，崔总管只将贾琏送到正院门口，就停住了。
“二爷自个儿进屋吧。”
门口有小丫鬟守着，已经看见了贾琏，“琏二爷来了。”
贾琏进了屋，就见林如海和贾敏双双坐在桌边，面上带着笑。
往日贾敏眉宇间不难看出带了些愁苦之色，今日却全然不见。
“琏儿来了，快坐。”林如海笑着对贾琏道。
贾琏先行了礼，才在林如海身边坐下，看了看林如海，又看了看贾敏，犹豫着道，“林家是有什么喜事吗？”
“的确是喜事。”林如海眉眼带笑。
贾琏眨了眨眼，“什么喜事？”
“你猜猜看？”林如海调侃道。
贾琏：“……”
林家除了贾家也没什么直系的亲戚，显然这喜事不是来自外人，而是来自林家内部。
虽然邻近中秋，但中秋节对于林家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喜庆的日子。
会试大比也在明年，显然无关科举。
那就只有……贾敏。
“姑妈可是有喜？”
林如海笑呵呵的道，“你小子昨儿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不然怎么回去之后就请老太太帮忙去太医院叫了太医来给贾敏诊脉？
贾琏：还真是有喜？
“小侄昨儿来见姑妈，发现姑妈气色不是很好，想着林家如今艰难，请不到太医，才回府请了祖母帮忙找太医给姑妈瞧瞧，”贾琏笑着道，“昨儿祖母听说姑妈身子不好，还担心的很，今儿怕是要喜得睡不着了。”
贾敏被逗笑了，“促狭的小子。”
因林家太太有喜，林府上下同喜，这个月的月银翻倍，这才是贾琏进府之后，人人面上带笑的真正原因。
贾敏怀孕已有三个月，按理说月信迟迟不来，贾敏早该想到，但这些年贾敏的月信也有不准的时候，且她不曾生养过，没有经验，才一直没有发现。
“多亏你小子警醒，太医说你姑妈这胎有些凶险，近日过于劳累，伤了些元气，若是再迟上几日怕是腹中胎儿不保，”林如海说着面容一整，“琏儿，姑父要谢谢你。”
“可当不得，”贾琏忙摆手，“小侄这月余受姑父指点，学业大有进益，且不提姑父于小侄有教导之恩，姑妈对小侄也有庇护之情，这点小事，还抵不上姑父姑妈这些年照拂小侄的十分之一。”
林如海摇头，“道理不是这么算的，”他握着贾敏的手，叹道，“我和你姑妈多年无子，成婚近二十年，才有了好消息，你此举不仅仅是保住我和你姑妈的孩子，更是保住我林家的血脉！”
贾琏怕的就是林如海说这个！
“姑父，我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这样外道的话呢？”贾琏苦笑道。
第14章 壹（14）
林如海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拽了一下，他循着力道看向贾敏，就见贾敏给了他一个眼神，林如海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一转，“时辰不早了，你先去书房练字吧，我陪你姑妈坐一会儿再过去。”
贾琏如蒙大赦，起身告退。
他真的不觉得自己对林家有什么大恩，林如海那么郑重的向他表示感谢，叫他压力很大。
好在林如海没有继续说下去，贾琏才松了口气。
等贾琏一走，林如海看着贾敏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
“琏儿这孩子心地善良，你这样郑重其事的道谢，会给他很大的压力，你没看出来，刚刚琏儿已经很不自在了吗？”贾敏反问道。
林如海噎住，“可是……”
“如今子嗣对我们林家来说是大事，但琏儿如今还小，甚至还未婚娶，哪里晓得这个孩子对我们夫妻有多重要？没准在他看来，只是请了我母亲帮忙，叫了个太医来给我看病。”贾敏叹道。
但实际上，事情远远不是这么简单。
她最近确实感觉很疲惫，但因没有过生育，加上成婚近二十年也没有孕信，曾经的手帕交，有些都已经做了祖母，而她，别说生孩子，连孕信都不曾有。
贾敏得承认，她心里压力很大。
这一胎若不是贾琏注意到她气色不好，请了太医来给她看诊，真要是劳累过度，伤到她腹中的孩子，贾敏只怕会悔不欲生。
对贾敏来说，这胎不论是儿是女，都是她的救赎。
因为这可以击溃她成婚二十年都没有孩子的流言蜚语。
她不是不能生，而是缘分没有到！
林如海叹道，“也怪我，你身体不好，连琏儿都发现了，我却没有注意到。”
见林如海自责，贾敏笑道，“这如何能怪你？入京路上，舟车劳顿，我气色本就不是上佳，回京之后又忙着联系过去的亲友，没个休息的时候，气色不好也正常，哪里会想那么多？”
话虽如此，可林如海还是有些后怕。
这个孩子他盼了足足十几年，若是因他轻忽而没了，别说贾敏受不住，他也是受不了的。
也因此，林如海才会那么郑重的感谢贾琏。
虽然太医是贾母请的，但真正惊动贾母请来太医的，却是贾琏。
贾母请太医的恩情林如海不会忘，但贾琏这里也是要感谢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贾敏喝了口热水，道，“如今对琏儿来说，最重要的是举业，你学识渊博，若真想谢他，不如倾囊相授，好好教导琏儿，说不定还能教出个进士来呢。”
这段时间，不光林如海看出来贾琏聪敏，连考校过贾琏两次的贾敏，也看出来这个侄儿在读书的天分上极高。
也因此，贾敏更看不上她娘家二嫂。
在她看来，贾琏这么好的天分，若是打小好好教导，只怕还要比贾珠早两年考中秀才。
可惜，生生被她那心胸狭窄的二嫂给耽误了。
经贾敏这一提醒，林如海也反应了过来，这确实是个极好的回报方式。
“我省的了，你这段时间好好歇息，节礼的事让崔叔去办。”林如海叮嘱道。
贾敏笑着道，“我知道。”
现下，当然是她的身体最重要，别的都要往后排。
倒了下午申时，贾琏准备告辞回家，却被林如海叫住。
“琏儿。”
贾琏身形一顿，疑惑的看着林如海，“姑父？”
“你这样每日往我家跑，也累得慌，不如搬到我家来，跟我一起读书。”林如海道。
闻言，贾琏愣住，“这……”
“都是一家人，不许外道。”林如海笑眯眯的道。
这是把贾琏之前的话又还回来了。
贾琏哭笑不得，“姑父如此盛情，小侄本不该拒绝，只是姑妈现在有孕在身，小侄怎么好上门给姑妈添乱？”
“林府这么多下人，又不是死的，哪里需要你姑妈事事亲力亲为？何况，家里多个人，也更热闹些。”林如海道。
这下贾琏也找不到借口拒绝了，他想了想，道，“这个小侄不能做主，还得回去跟父亲和祖母商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