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曜豁然起身,疾步而来,也不嫌弃那包袱脏污,接了细细看。
那红薯物如其名,外表看着确实是红色的,只有一个,大如钵盂。而玉米则是一捧之多,粒粒莹润饱满,果真如黄玉雕刻而成,散发着一股粮食的清香。
待到看罢,司徒曜这才激动的问道:“那道士可有说过,这东西怎么种?水肥各要几何?”
贾琏早就从梦中得知,故此不急不缓的说道:“红薯喷水避光使其发芽,然后切成小块埋入土中,按照时令浇水施肥即可。玉米则是点种,浅挖一小坑,内置玉米一到两粒,覆土浇水,出芽后移植开来,每株间隔两到三寸,水肥一如稻麦。”
“只是这两样东西,都不是现在种的,需得等到明年开春之后,方能见到成效了。不过臣想着,那暖棚之中能种植花草菜蔬,种这等玉米红薯应该也是无碍的,”
司徒曜闻言更是喜悦,亲自拉了贾琏起身:“爱卿不愧是我朝的肱股之臣,居然觅得如此良种,朕要厚厚的封赏你!那赠种子的道士何在,一并封赏了!”
贾琏忙推辞道:“陛下隆恩本不应辞,只是臣实在羞愧,那种子是道长所得,臣只不过是做了个送东西的人罢了。至于那道长,许是真的仙风道骨,把种子递给我之后,凭空一阵风来,就不见了踪影。臣在凤凰山寻到天黑,也没有再见到他一面。”
随即觑着司徒曜的脸色,贾琏又小小的拍了拍马屁:“此乃仙人赐福,实属我大干百姓之福,全赖陛下治国有方,臣等万民无不同被陛下恩泽!”
司徒曜心中开怀,朗声笑了起来,又赏赐了贾琏不少东西。
末了道:“那仙长只告诉了你种植之法,故此还得劳烦贾卿去城外皇庄上走一遭,细细告诉了那些农人才好。”
贾琏自然不住口的应下,拍着胸口道:“臣自然尽心竭力,无有不从!”
因着贾琏再三推辞封赏,且他刚刚获封了辅国将军不久,故此司徒曜沉吟半晌后,还是暂且按捺下此事,只多赐金帛予以加恩。至于封赏,等到那玉米和红薯种出来之后,见到了实际产量,再说也不迟。
贾琏带着大批赏赐,风尘仆仆的回了家,正要往抱厦走,就见着小红笑意盈盈的过来:“请二爷安,奶奶遣我在此候着,就是防备二爷走错了呢。”
“走错了是什么意思?”
小红笑着答道:“平姨娘前头生了个姑娘,又有奶奶膝下的哥儿和姐儿,那抱厦就显得狭小了。故此老太太发了话,叫搬去隔壁春熙堂住,说是那里又宽敞又明亮,适合小孩子玩耍呢。”
贾琏顿了顿,露出个笑脸来:“如此倒要感念老太太的慈心了,我叫个丫鬟带路就是了,你亲去老太太屋里一趟。就说我满面风尘,不好现在去拜见,待梳洗了就去给她老人家磕头。”
小红应下,自去传话不提。
贾琏则是随意指了个丫鬟,跟着去了春熙堂。
这里果真很大,三进的院落,按规格来看,只比荣禧堂和荣庆堂稍微差了一些。这宅子原是一直都在的,只是从前那些年中,没有人想得起王熙凤夫妇住着拥挤,空放着罢了。
站在春熙堂门口,贾琏沉默了片刻,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这个时间,王熙凤和平儿都不在,想是该在贾母身边服侍着。不过院子里热水吃食都是齐全的,一应的衣物也准备的妥当,贾琏洗漱过后又垫了垫肚子,这才带着司徒曜给的赏赐去了荣庆堂。
果真人很齐全,贾母、邢王二位夫人,李纨、王熙凤并三春、宝玉等人都在。
贾琏笑着上前见礼:“给老太太、太太们请安,我外出日久,劳您牵挂着,如今平安回来了。”
贾母见着孙子,忙招手示意他近前来:“琏儿,快过来叫我看看,黑了也瘦了,这脸皮子看着都粗糙了许多,想见的是吃了许多苦头!我的儿啊,苦了你了,为着家里出去奔波,我这老婆子心中可实在难受。”
说罢,红了眼圈,竟然要落下泪来。
贾琏忙劝慰道:“老祖宗说的哪里话,男儿只当建功立业,我如今二十五的人了,孩子都有三个,哪儿还能窝在家里吃白食,需得到外头见识见识。且也不曾吃什么苦头,来旺和来庆服侍的好,只是出门在外晒着太医吹着风,自然不比在家中白净,想来老祖宗是觉着孙儿现在丑了。”
“也是,老祖宗日日有这些个姊妹们陪着,猛地见了我这黑丑之人,怕是觉得伤了眼睛。这样说来,孙儿确实该打才是,竟把老祖宗都给丑哭了。”
贾母闻言笑出了声:“你这促狭孩子,偏和凤哥儿一样,整日里只会逗我发笑。哪里会丑,我孙子再是俊美不过,旁人如何比得上!”
见着贾母开怀,王熙凤也忙凑趣道:“您这可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是了,从前人常说我们二爷与老祖宗有三分相似,如今二爷都是俊美无双了,老祖宗想必更是俊俏非凡,宛若王母下凡了!”
她说着一拍手,作势朝着贾母拜了两拜:“我得提前拜拜,许是天上的王母见着我虔诚,就叫咱们府中的王母遂了我的愿呢。”
这话一出,满屋子人都笑起来,贾母撑不住,只拿手指着王熙凤笑骂。
不过有这一出,屋里方才那隐约的低落情绪,倒是消散一空了。
贾琏坐在贾母身边的小圆凳上,听她问道:“这一路可好,都去了什么地方,路上可安稳,陛下招你进宫可有要事?”
贾琏一一答了,又命丫鬟把陛下的赏赐捧上来,给贾母和诸位姊妹挑选:“这些都是方才陛下所赐,我瞧着挑了些好的,献给老祖宗和太太们赏玩。这些个头面和布匹不错,几位妹妹也可以挑一挑,捡喜欢的拿去,裁几件衣裳穿也好。”
贾母放眼望去,多是金玉琉璃,翡翠玛瑙等物件,还有些十分难得的上造布匹,诸如流光锦、蜀锦、苏绣等。
即便贾家也是豪富,可这些专供宫中所用的布帛也不多,只贾母库房里头有几匹罢了。故此王熙凤和三春等人看着都很新鲜,一人挑了两匹,笑嘻嘻的讨论着做件什么样的新衣裳穿。
邢王二人也挑了几样,只贾母见惯了富贵的人,并不觉得稀奇,略拿了一对玉如意就罢了。
奉承完贾母后,王熙凤才和贾琏、平儿等人回了屋。
因怕刚出生的蕤姐儿哭闹,便又吩咐平儿回去看着,夫妻二人坐下自在讲话。
“二爷这可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我们那时在家里坐着,忽然听得内监来传旨,倒是唬了一跳。后来猛地就听到您封了辅国将军的爵位,连我也得了个诰命,更像是做梦了。”
王熙凤笑着道:“阿弥陀佛,这辈子也不曾想过,还能穿上二品的郡夫人礼服,实在是惊喜。”
贾琏见她欢喜,自己心中也自豪。
想着那奇怪的梦,不由得问道:“八日前,你可曾做过什么奇异之事?”
王熙凤闻言一愣,装作思索的样子想了半天,猛然回道:“我倒是做了个梦,十分奇怪。我梦见自己得了两样宝物,一个叫什么红薯,一个叫玉米的,原是神农赐给我的,说是能养活万民的。”
“只是我又不会种地,想着放在我手中是白瞎了,故此就一心念着给二爷去,谁料到就真的见着二爷了,刚把那东西托付给了二爷,忽地又醒了过来。这梦做的乱糟糟的,十分没有道理,醒来后我还和平儿说呢,不知是应着什么去了。”
贾琏心中更是纳罕惊奇,世间竟然真有这等齐事!
那玉米和红薯之事,贾琏从未对外人说过,只司徒曜和他殿内的心腹知晓,如今王熙凤一口道出,岂不是让贾琏震惊。一时间,贾琏只觉得,这都是他们夫妻同心,齐被上天恩泽的结果,对着王熙凤又更真心了三分。
贾琏只在家中歇息了一日,就打马去了京郊的皇庄上,这里有特意建造的暖棚,是转为宫中做搭的。
暖棚整体以琉璃、玻璃搭建,还在四周埋了许多铜管子,内里灌入热水,确保在隆冬时节,也能调节暖棚内的温度,模糊四季。不过从前这暖棚里头,多是用来栽种名贵花草,拿来种植农作物,倒是十分少见。
那庄子里的管事早就得了令,见着贾琏过来十分恭敬,亲自迎了他进去:“贾将军贵足踏贱地,我们这庄子可真真是蓬荜生辉了。”
贾琏轻笑一声,正色道:“我是奉了皇命来此,协助你们培育红薯和玉米的。只是要提前说好,我从前并未种过庄稼,所懂得不过纸上谈兵,万事咱们商量着来吧,总归这种子十分稀罕,普天之下只有这么多,若是没了就是你我二人的罪过了。”
那管事见他说的严重,也不由得敛了笑意,郑重点头:“将军说的我都知晓了,这是千秋万代的好事儿,我自然要上一百二十个心的。”
两人相视一笑,自去暖棚育种培植不提。
忙忙碌碌五个月,贾琏连年都不曾过好,终于在二月底的时候,成功收获了第一批粮食。
因为种子实在是少,故此即便贾琏十分精心,又有王熙凤时不时的暗中托梦提醒,那玉米也才种了两分地的,而红薯更是只培育出几株罢了。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这种子的高产,两分地的玉米收了三百多斤,八株红薯也收了五十多斤,堪称大丰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