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姐姐说的是。”苏姨娘在屋里听到章姨娘这么说,不由走出来,接了这么一句,“到底是要侍候姑娘的人,总要姑娘自己瞧好才好,若是有个什么不好,岂不是委屈了咱们姑娘。”
茗妩闻言抬头,先是收起脸上的笑,面无表情的看了两人一眼儿,随即缓缓的扬起一抹天真无邪的笑,“多谢两位姨娘的好意,我是咱们家的姑娘,委屈了谁也总不会委屈了我。说来,吴嬷嬷照顾我起居,竟是极妥帖的,到是爹爹身边没丫头侍候。若有好的,不妨挑两个识情知趣,性子本份的侍候爹爹。”
茗妩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将‘本份’几字咬得极重。在成功看到两位姨娘都变了脸色后,到是真的笑出来了。
瞧,这种阴阳怪气的话,她也会说呢。
第六章
小露獠牙的来了场无差别攻击后,茗妩又一脸人畜无害的逗弄太平缸里的鱼儿,仿佛刚刚阴阳怪气说话的小孩是她一般。
而先撩者贱的章姨娘和苏姨娘却是被茗妩这番话弄得好一顿愣怔。
又缺德,又犀利,真不像是个六岁大的孩子能放出来的屁。苏姨娘想不通茗妩是怎么进化成这样的,章姨娘却透过茗妩想到了难产的贾氏。
那是个聪明的女子,有手段,有心机,更有让老爷看重的才情。章姨娘想,狼崽子就是狼崽子,再怎么养,都成不了羊。
章姨娘管家多年,潜意识里已经将自己当成了主母。而苏姨娘自打怀了身孕,翅膀就硬了。毕竟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她在甄家的地位都稳了。
若生个儿子,那就是甄家的长子,她就是甄家的大功臣。可若是生个女儿...那原配嫡女就有些个碍眼了。
大户人家的阴私,苏姨娘做姑娘时就听人说过。虽然入门后发现甄家压根就撑不起大户人家的体面,但也没放松警惕。
若不现在就将管家权弄到自己手里,再摁死姓章的,谁知道那女人会不会在她生产的时候下黑手,来个去母留子。
你还别说,茗妩也有这种担心。
茗妩不但担心章姨娘去母留子,还担心她这么算计苏姨娘的时候,再顺手将她给端了。同时也担心苏姨娘踩着自己上位,给她所出的庶出让位。
比如说章姨娘管家,买进来的丫头都是她的人。回头利用新买来的丫头陷害自己,让自己担个谋害苏姨娘,暗害手足的罪名,最后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顺利抱养苏姨娘的孩子。
再比如说苏姨娘收买自己的丫头,再自编自导一场嫡女不忿谋害怀孕妾室,妾室动了胎气的戏码。
无论是上述哪一种,都有可能发生。而这些事对于盼子心切的甄应壹来说都是不能容忍的。到了那时,她这个没娘护着的嫡出姑娘若是再失了父亲的重视和疼爱,那就真成了秋天里的小白菜。
可怜兮兮的。
不是茗妩戒心重,而是看过的小说影视以及姨妈的教导尤在眼前,不得不防。而且老妈也说过人性的自私哪怕包装的再美好,也能闻到腥臭味。
凡事不要将人想的太美好,等你发现这个人还有可取之处的时候,那就是一种意外收获和惊喜。若是先将人想的太好了,受其害后,吃了亏还容易失了平衡心。
.
没谁想当妾室,也没谁想让自己的孩子天生就低人一等。苏姨娘想要借着孩子扶正的心思,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一二来。
而一但扶正,她曾经的妾室身份就是她极力想要掩饰的东西。而茗妩这个原配嫡女以及章姨娘这个前同事,难道就不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个弄不好,苏姨娘在摁死章姨娘后,就会趁着甄应壹不注意之时,将茗妩远远的卖掉。
既得了一笔私房钱,还打发了眼中钉,何乐不为?
而章姨娘,只要让她抱养了苏姨娘的孩子,那么朝苏姨娘和茗妩开刀就有了不得不的理由。
不能叫这两人离间了她们‘亲生’母子的感情。
等除掉了‘首恶’,剩下的下人就可以慢慢的替换掉了。然后不出两三年,府里连知道内情的下人都找不到了。那多年后,是不是原配,是不是抚正 ,是不是嫡出,还有谁晓得呢。
所以不管这些脑补出来的画面会不会发生,自觉人生地不熟的茗妩还是愿意凡事多想想的。
而被茗妩这么怼过后,无论是章姨娘还是苏姨娘倒是都不约而同的不再提起给茗妩买丫头的事了。而想要拿茗妩做筏子的心思,明面上看起来,仿佛也都歇了。
家里的这场没有硝烟的小磨擦,作为一家之主的甄应壹是半点不知情。然而就算是知情了,他的态度也是难以琢磨的那种。
他是妾室所出,天生对妾室有一种近乎怜惜的同情。
优容妾室的同时,对嫡脉虽然谈上不仇视,但心底却藏着自卑和不甘,羡慕与嫉妒。
若不是只有茗妩这一条血脉,其母这个正房又早早去了,指不定这个家里就得上演几出宠妾灭妻的大戏来呢。
当然,哪怕没了正房原配,只要庶出的子女一出生,甄应壹对茗妩怕是也不会如从前那般疼爱了。
‘乖宝儿’这种称呼,易主在即了。
.
甄应壹中午在衙门吃,所以午膳的时候,茗妩都是跟着甄家的两个妾室一块用的。不过自打那日那场交锋后,三人一道用午膳的时候,气氛就不似从前那般和谐了。
往日茗妩总是沉默的吃完午膳,再照例在院子里走上两刻钟,之后才回房间午睡。今日也与往日无异的回房午睡时,吴嬷嬷却心神不定的差点踢翻茗妩房中的水盆。
宝应县地处西北,空气中湿度不高。再加上今年至今都未下雨,屋子里更是干燥闷热。茗妩不习惯这边的空气湿度,所以最近都以天热为由,在屋里摆了水盆。
那么明显的水盆都能踢上,瞎子都能知道这奶嬷嬷有心事了。
虽然不知道这奶嬷嬷怎么了,但茗妩却不好再装傻了。于是一脸体贴的问她:“嬷嬷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了什么难事?我是您奶大的,这世上除了爹爹,再没有谁比您跟我最亲了。您若有什么事,但凡我能做到的,您只管言语一声。”
茗妩本来是想要说用钱随便使的话,可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这小茗妩是没有钱的。
以前的小茗妩年纪小,对钱也没什么概念,章姨娘管家,也从来没想过要给茗妩发月例钱。后来茗妩来了,又是带着一空间的金银来的,自是看不上甄家那三瓜两枣,因此也就从未言语过。此时就算真心想用银钱帮一把面前的奶嬷嬷,也得另想办法了。
吴嬷嬷一听茗妩这么说,一颗心都被她揉碎了。两步上前,将茗妩揽在怀里,小声的将章姨娘和苏姨娘轮番的给茗妩上眼药的事说了。
“……燕儿那丫头虽然跟了苏姨娘,但却还记得老婆子当初对她的好。若不是她通风报信,咱们上哪知道这些事。那章姨娘看着慈眉善目的,不想竟是这等阴损心肠。”想到苏姨娘和章姨娘见天的在自家老爷面前说姑娘的坏话,吴嬷嬷这心里就急的不行。“我的姑娘呀,这可如何是好呦。”有后娘就会有后爹,再等了苏姨娘的孩子落了地,怕是这个家就更没姑娘的立足之地了。
“就这呀?我当什么事呢。”茗妩闻言,勾了勾唇角扯出一抹笑,虽说那笑有些冷,但吴嬷嬷却因为角度的关系并未看见。“看来今儿这觉是睡不得了。”
话落,茗妩便自己去衣柜那找了今年夏天新做的细棉布织花斜襟小袄和一条葱绿散腿纱裤换了。然后朝吴嬷嬷勾手指,“将我娘留下的那对鎏金镯子包上,咱们出府一趟。”
“出府?”吴嬷嬷一怔,一脸不解的看向茗妩。
第七章
午饭后的这段晌午时光,姨娘们在房中午睡,下人们也借机偷闲,茗妩带着一头雾水的吴嬷嬷往外走,出大门的时候又将看门的夏老头给叫上了。没人看见,又没夏老头通风报信,宅子里那两位能耐大了去的姨娘怕是一时半晌的别想发现了。
吴嬷嬷极少出门,夏老头出去的时候也不多,茗妩就更不用提了,记忆一片干净。
三人跟个头一回进城的土包子似的,东边看看,西边瞧瞧,逛了大半个时辰茗妩才想起来要做正事。
先带着吴嬷嬷和夏老头去当铺将耳朵上的一对金玉耳铛典当了。随后拿着那点银子去了书肆。买了一本《汤头歌诀》和几个信封,又借了书肆的笔墨将信封写好,利用腰间小荷包遮掩,从空间里拿出早就写好的两封信,分别塞到两个信封里。
“姑娘,这信是?”吴嬷嬷这会儿也顾不上心疼被茗妩当掉的耳坠子了,看着那信,不知何故,心里开始发毛。
茗妩朝书肆外的夏老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声在吴嬷嬷耳边说话,“嬷嬷只担心那两个不修口德会误了我,却忘了爹爹的出身。若那边真生了个弟弟,纵使我没有不是,爹爹的心也是要偏向那头的。我想着与其将所有希望都压在爹爹身上,不如再想想旁的办法。”
吴嬷嬷也不是傻的,听茗妩这么说,又想起茗妩最近一些日子时不时的就会问问生母外家的情况,心里便多少明白了她要做什么了。只是,“咱们两边本就生疏,如今太太又不在了,又是多年未走动,怕是借不上什么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