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海潮带着封氏母女上马车,封氏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要投奔宗族,但她还有几件茗妩置办的行李在船上,除此之外,她也想带着英莲给茗妩磕个头。
她们母女能重聚,她知道最应该感激谁。哪怕这辈子没有报答的机会,她也会和女儿为茗妩立个长生牌位,日夜上香祈祷。
不想回到船上,左等茗妩不归,右等茗妩不至,看着日头西来,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辰,封氏才留下一些感恩戴德的话请吴嬷嬷代为转达,坐上了茗妩的马车,由五福赶车将人送到了甄府。
茗妩一回来就听吴嬷嬷说了这事,面上淡淡的,嘴上却来了一句,“那可太遗憾了。”
吴嬷嬷一见茗妩这般便知她对此事不感兴趣,便也换了个话题继续说话。
“姑娘怎么地买了那么多的料子?对了,那些个成衣我都单独放一旁了,可是给少东家和镖师们预备的?”
茗妩点头,接过甜羹,用汤勺搅了两下,才将她拜托海潮安葬甄应壹夫妇的事说了。
到了金陵后,吴嬷嬷也起了这样的心思。只是她不知道海潮这些人可不可靠,一时没敢言语。不想茗妩已经将事情办好了,便点头附和了几句。
“姑娘不方便出面,老婆子替姑娘盯着去。等安顿了太太和,和老爷,咱们再去扬州投奔姨太太去。”
“说起这个,我倒有件事拿不定主意。咱们去姨妈家,要按什么标准备礼呢?”
不管怎么说,她也不好空着两只爪子上门吧。
既然怎么都得备些礼,那这个标准就得好好衡量衡量了。毕竟是她姨妈的父母不是吗?
……
是夜,茗妩将海潮叫到楼上来吃晚饭。
用晚饭的时候,又说起了入祖坟的事。这都是早就说定的事情,海潮自是不会再反口。至于说用心...“我也不大懂这些事,已经叫人去打听风月阴阳先生了。”
“自然。”没操办过这种事的人再不会想到这些事情有多繁琐,麻烦和讲究了。
说起这事,茗妩不由又想起她老娘当初拿出来的骨灰盒。如今想想那做工,那料子,她是不是也应该准备一些带回去?
真不愧是亲母女,当娘的来一趟红楼弄了十来个骨灰盒回去,这姑娘重游她娘的故地,想的竟然还是这些东西,也是没谁了。
是夜无梦,翌日一早,茗妩就在二楼甲板上看着海潮带着人骑马走了。
六子被海潮留给茗妩了。此时他就站在甲板上跟船家说话,隐隐约约能听到启程和耽误日子这样的话。
茗妩想了想,便喊了一声六子。六子闻言转头朝上看,“姑娘叫我做什么?”
“你上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好嘞。”
“当初你们花了多少银子租的船?咱们从黄鹤镇一路到金陵用了小十天,再往扬州也不过两天左右就到了。就算十二天好了,你去跟船家说,多一天算一天的钱,不会叫他们赔钱赚吆喝的。”顿了顿,茗妩想了想又说道,“等此间事了,再叫他载着你们回去。对了,银子的事不用跟海潮说了,回头需要多少直接找吴嬷嬷支取便可。”
六子听了,又学了一遍,这才小跑着去下面跟船家沟通。茗妩说的话,六子表示他都会照办,但是不告诉自家少东家这事...那他可不敢。
这样的安排,船家不亏,所以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之后到是安心的计算日子,再没跟六子啰嗦什么。
茗妩回舱房跟吴嬷嬷交待了一声支取银子的事,便跑到下面专门给她空出来的房间里制药去了。
她手里的药材不少,够她折腾一阵子了。不过因为之前碰到了薛蟠,到是叫茗妩升起不少危机感,因此光是防身的药,茗妩就配了十数瓶。
至于这些防身药物的杀伤力...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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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应壹和贾氏葬入甄家祖坟这事,海潮秉承着低调不张扬以及合规合矩的原则,花了十数日就办完了。
期间,吴嬷嬷时常跟着海潮过去,而茗妩却只去了两回。
一回是某日天即将大亮的时候去的,另一回也是上午辰时前后过去的。
总之就是某个心虚的丫头不得不去的最后坚持。
办完了正事,茗妩就叫客船送她去扬州了。不过一到扬州码头,茗妩就跟海潮告辞了。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扬州城就在眼前,我们自己进城就好了。”收拾了一回行李,茗妩才发现一路走来竟然已经有了四箱子的行李。抽了抽嘴角,指了指甲板上的马车,又从海潮要了一匹马。“我自己赶车进城,你们就,尽快返程吧。”
听到茗妩这么说,海潮不由想到了茗妩的身份。觉得茗妩现在叫他们离开是想让他们跟包庇犯官家眷这种罪名扯不上关系。不过她都知道她是犯官家眷了,难道就不怕她姨妈不收留她吗?
“不收就不收呗,我又不是没有户籍的流民,民不举官不究,还怕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说完这话,茗妩又递给海潮两个小瓷瓶,“这是我配的人身养荣丸,重新做了配伍,有温补气血的攻效。里面一共三十颗,一天吃一颗,一个月后就彻底补回来了。下个月初一再开始吃,以免跟你之前吃的药起冲突。”
将其中一瓶递给海潮,茗妩又接着说道,“这是防身的。能解一些毒,但也肯定不是什么毒都能解。”万能解毒丸什么的,茗妩没那个本事。
“…真不用我送你进城?”握着两个瓷瓶,海潮心里的不舍更甚之前,“其实在知道你姨父是前科探花后,我便有心前去拜访。如今送你过去,正好下个拜帖。”
茗妩眨眼,刚想问你一个镖局少东家拜访林如海做什么,就猛的想起这位还是个一心仕途的江湖人。
抽了抽嘴角,决定不耽误人家奔前程的茗妩可有可无的点了两下头,张嘴同意之时,就见码头处一阵喧哗。
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二人与其他人都站在甲板上看那处,六子机灵,拉着五福跑过去打听消息,一时二人回头,那小眼神不停的瞄着茗妩。
“看我做什么?”就算她的身份暴露了,抓她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大的阵仗。
“是姑娘的姨母家出事了。”
“什么?”刚刚还气定神闲的茗妩先是一脸震惊的看向六子,然后又刷的一下转头去看那边。
扬州码头很大,它有几个停泊处。最大的自然是官船停靠的地方,其后才是客船和货船停泊之地。
如今官用码头那边人头攒动,有官差,也有穿着囚服的人,还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就这么望过去,其实什么都看不着。
“还不快将打听到的都说出来。”听到是林家出事了,茗妩心慌的一批,当即就要下船去查看。海潮见她动作,连忙伸手拉住她,并且喝骂六子别卖关子。
哎呦我的爷,小的哪敢卖关子呀。
“小的刚刚打听了,是过年那会儿……”六子将事情大致说了一回,便将结果与众人知晓,“据说是案子事关重大,相关人员都要押解回京。”这就包括了那位林大人。
茗妩:“……”
第五十章
扬州官盐被盗案牵连甚广, 在人心人推波助澜下,扬州官场近七成的官员都被拖下水了。
林如海那个官职,也是分分钟就成了陪绑中的一员。
好在他不过一巡盐御史, 也就得了一个玩忽职守的罪名。但到底是渎职还是玩忽职守那也得到了京城看皇帝老儿的心情才能知道了。
去年是当今的整寿, 大兴府那边天灾**齐上阵, 当今下了狠手整治。这次江南官盐被盗, 看起来不过是丢了一船官盐,但实际上却是几个皇子的势力角逐。
这事, 可大可小。
不过儿子惦记老子屁股底下那张椅子...这在皇家也是不足为奇。真不惦记了,那还得被人骂一句废物, 没上进心呢。
林如海认真衡量过了,他应该是死不了。但最后是夺职罢官还是贬谪流放就不得而知了。
安慰了送行的妻女, 林如海还尽量叫自己维持他体面人的风度。
这边,林如海前脚被关押了,后脚贾敏就行动起来了。
她租了一条大船, 收拾了巡盐御史府里的所有家当, 然后又将家中下人精挑细选了一回后,便拉着她闺女跟着官船北上了。
不是贾敏追夫心切,而是这事无论怎么衍变,她家老爷也不可能再回到扬州当巡盐御史了。
现在收拾着跟到京城,一来可能帮忙打点一二。二来也是省的留在扬州更加孤立无缘, 最后还得给新上任的巡盐御史腾地方。
与其那般灰溜溜的搬出来, 还不如现在痛快点呢。
再一个, 她们林家在京城也是有宅子的。这会儿子就算将全部家当都带到京城,也不是没地方安置。
一路北上,贾敏还请了郎中和带了不少药材,补品, 一有机会就炖了补品药膳让人送到前面的官船上给林如海进补。时常还会将郎中派过去给林如海请个平安脉。
她家男人本就一单薄书生,生于锦绣膏梁之中,自小锦衣玉食何尝受过丁点苦。可别案子没啥事,再将身子骨折腾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