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有些心慌,不知所措的袭人听了母兄的话,倒仿佛是拿定了主意一般。
之后收拾包袱回了荣国府,等到晚膳后,大家都歇了,袭人才在帐子里悄悄的将自己怀了身孕的事告诉了宝玉。
就以贾母的溺爱,贾政和王夫人的教养方法,十一岁的宝玉是孩子,十七岁的宝玉估计也是个孩子。所以袭人一说出来,宝玉就懵了,傻了。
然后一脸忐忑,一脸迷茫的看向袭人。
那副样子就像一记重拳捶在了袭人的心口处...这样的宝玉真的是良人吗?
压下心里的不安,袭人用她的职业素养先安抚了受惊的宝玉一番,之后又轻声细语的哄宝玉,明天早膳后,悄悄的跟老太太将这事提了。
老太太那么疼你,从小到大只要是你要的,她无有不应的。你只要将这事跟老太太说了,剩下的事情,都有老太太呢。
这个时候的袭人,除了这么跟宝玉商量也是别无他法了。
不过为了安自己的心,袭人又不停的问宝玉,自己对他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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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用过早膳。在老太太移步花厅的时候,宝玉得了袭人的示意,挤到老太太身边,扶着老太太的胳膊。
亲自扶着老太太坐上她日常惯爱的罗汉榻后,便委在老太太怀里,小声的将袭人有了身孕的事说了。
虽然声音不小,却仍旧叫一旁的鸳鸯听了个正着。鸳鸯下意识的去找袭人的身影,见袭人正站在角落往这边看呢。然后便转头去看老太太。
果然在老太太的眼里看到一抹狠戾。
袭人这是...犯了忌讳了。
老太太当时没有发作,怕吓着宝玉,只笑眯眯的点头,伸手在宝玉额头轻轻点了一下,“就数你最淘气。”
“老祖宗~~~”宝玉揉揉额头,对着老太太讨好的笑笑,然后又拉着老太太的衣袖,轻轻的摇着。
那撒娇的小模样,又叫老太太心软了三分。不过她可以对宝玉心软却未和会对袭人心软。
眼睛微微眯了眯,又拍拍宝玉的手,“一把老骨头都要让你揉搓散了。听说道你娘给你大姐姐修的省亲园子里腊梅花开得极好。你去替老婆子看看,有那开得好的,摘两只回来插瓶。”
不摘下来也先得不到省亲的时候就败了。
宝玉一听这话,便站起身走了。
等宝玉走了,贾母的脸就落了下来。淡淡的扫了一眼屋里的人,说了句,“我乏了,都散了吧。”
其他人闻言,行礼告退。袭人心里明白,所以留到了最后,等所有人都走了,袭人便上前几步,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中央。
不敢说话,也不敢抬头。
贾母面无表情的看了袭人许久,想要问她些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问。让袭人跪了差不多两刻钟后,这才叫袭人站到一旁去。
“请二太太过来。”
“是。”鸳鸯看了一眼袭人,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王夫人才珊珊出现在荣庆堂。请了安便坐了下来。
“老太太唤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这丫头怕是有了身子。”顿了一下,贾母才接着说道:“你是宝玉的亲娘,这丫头你看着安排吧。”
第一百二十章
老太太这话一落, 王夫人那带着震惊的,不敢置信的阴狠视线就落在了袭人身上。
袭人原本是老老实实的站在一侧的,被王夫人这眼神看得瞬间软了膝盖,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袭人入府多年, 早已经摸清了老太太和王夫人的脾气,这会儿除了认错以外的任何辩解都是火上浇油, 于是她就闷声磕头, 将老实人的人设表达得淋漓尽致。
“猪油蒙了心的下贱蹄子, 好好的哥儿都叫你们给勾搭坏了。”哪怕袭人表现的再老实, 也改变不了她摘了桃子的事实。王夫人直接跳起来,三步并两步的冲到袭人面前, 就是披头盖脸的骂。
一边骂,一边扇袭人的耳光。那副暴怒又疯狂的样子都能止小儿夜啼了。
她的宝玉还是个孩子呀。
不,她的宝玉就要成为孩子他爹了。
袭人一边求饶,一边却还不敢真的躲开,没多大会儿的功夫整张脸都被王夫人关照过了不说, 就连早起梳的整齐柔顺的头发也成了鸟窝。
贾母就坐在上面看王夫人发作, 端着参茶喝了大半盏后, 这才不紧不慢的劝道,“宝玉去了后边的省亲园子摘花儿, 怕是快回来了。”
“……”,王夫人闻言, 抬起来的手就是一顿,看一眼形容不堪的袭人,再缓缓看向贾母。
这个老不死的,故意挑拨他们母子感情。
暗暗在心中咒骂了贾母一通,王夫人收回做打的手,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鬓,又拢了拢衣袖,缓缓的又坐了回去。
“什么时候侍候的宝玉?”
“快,快两个月了。”袭人想到她和宝玉在一起时宝玉的年纪,不由庆幸昨晚跟宝玉对的口供,“二爷那日喝了些酒...”至于这酒后做了什么,大家都是过来人,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王夫人和贾母听说袭人与宝玉有染都快两个月了,眉头都不由微微皱了一下。不过这个时间倒不是不能接受。
压下仍旧想要弄死袭人的情绪,遂又问起了袭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怀孕的,又有谁知道。
出府的事瞒不了旁人,到了这会儿袭人也只能悉数招供了。
等该问的都问完了,王夫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对着袭人笑了。
“你一直都是个让人放心的,这些年侍候宝玉无不尽力。这种事,按理来说你能为宝玉开枝散叶也是好事。只是宝玉尚未娶亲,就收了姨娘,得了庶长子,终归不美。”和颜悦色的走近袭人,在袭人明显的恐惧神色下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好丫头,如今有两条路叫你选。一条是滑了这一胎,等将来宝玉成了亲,再抬举你。另一条,留下这个孩子,给你和孩子一个名份。”
不傻的人都知道选哪条了,可不傻的人也都清楚的明白越是甜美的糖果就越是裹了du药。
可这会儿袭人用后脚跟选,也不可能选第一条。什么成亲了再抬举她,那不过是漂亮话罢了。就以二太太刚刚恨不得拍死她的狠劲,她能在滑胎过程中跟着孩子一起滑到孟婆桥。所以说,别看是两条路,其他就是一条。
“奴婢听太太安排。”
“好丫头。”王夫人眼底闪过一抹疯狂,随即便转头对贾母说道,“宝玉还是个孩子,又向来淘气,没个轻重。不如先让袭人跟媳妇回去,等胎坐稳了再给老太太请安。”
贾母也是宅斗里的行家里手,一看王夫人这样,就知道她打了什么坏主意。视线与王夫人对上,虽然一时猜不到王夫人想要用袭人做什么,但她却知道如今一边倒的荣国府又有热闹看了。
“你是宝玉的娘,叫你来就是让你做主的。你既觉得好,那我一个糟老婆子还能说什么呢。左不过帮你安抚一回宝玉。”
这对婆媳相视一笑,达成了某种共识。
估摸着时间,不想跟宝玉撞上,王夫人就带着袭人回了她的院子。
等宝玉捧着向枝梅花回来的时候,没看见袭人也没当回事,兴致勃勃的跟贾母说起了这几枝梅花如何如何好看。
贾母也顺着宝玉的话哄着他玩,等说了差不多了,贾母才对宝玉说道,“袭人那丫头我看着也是极妥当的性子,刚叫了你娘来,你娘也说好,人被她领过去了,回来教好了规矩就放在你房里。”
宝玉一听贾母这么说,当即有些不好意思。对贾母笑笑,很是放心的将袭人交给了对他有求必应,疼他入骨的两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他怕是还不知道自己就要鸡飞蛋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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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春复宠后,二房也不可同日而语了。等省亲的旨意下来了,纵使是凤姐儿也得压下满腹算计,扬起笑脸,仿佛曾经的撕破脸都是假相。
然而贾琏得了爵位这件事情,在王夫人心里是怎么都不可能就这么一笑而过的。这会儿正好有现成的帮手,不谋划一回就太对不起一头撞上来的贱蹄子了。
于是带了袭人回去后,先将袭人安置在角房,命人严加看守后,王夫人一转头就叫心腹将袭人的母兄抓了起来。
悄悄的请了郎中来,确认了袭人真的怀了一个多月的身孕后,这才满意拉着袭人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
自古以来,都是为女弱,为母强。你想不想给你腹中的骨肉挣出个更好的出身和前程。
“太,太太?”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咱咋听不懂呢。
“想不想你的儿子袭承爵位?”
“...想。”她自己主动‘想’,总比太太帮她‘想’要识时务。
满意袭人的回答,王夫人就将她刚刚在荣庆堂灵光一闪想到的计划在袭人耳边轻轻的说了。然后袭人当即就吓白了脸,更是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王夫人摇头。
泥嘛,你丫个疯子,你怎么敢?
怎么不敢。
“你腹中的是宝玉的骨肉,只要你听话,定不会叫你们母子吃亏,也会妥善照顾你老娘和哥哥。对了,你哥哥不是还没娶媳妇?赶明儿亲自保谋,给你哥哥说一门好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