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应她的是对方狠狠的哼气一声,哼出的气浪足够将一个人类给掀翻──包括她,就在她快要连人带着轮椅翻过之时,对方已然抬起那足足比她还要大的金属手掌,将她与轮椅一同给稳住。
她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包裹住自己整着身体,冰冷的温度不经意贴上她的肌肤,让她不禁颤了颤,然而对方早在将她与轮椅重新固定在原地之时,就立即将手掌缩回去。
她抬起早已模糊不清的双眼,尽管早已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但她仍然可以看见那在黑暗中,散发出慑人的血红光辉。
她听着对方道毫不留情的讽刺道:“就妳这半死不活的身体和死气沉沉的模样,谁──我是说无论哪个物种,都不会对妳有兴趣的!”他说:“就算我的颅内数据处理器过时多久,我也还能够做出清楚分辨──”
说着说着,对方突然间沉默了下来,接着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事,几秒钟过后,他便突然间怒气冲冲的径自大吼大叫起来:“炉渣的!我是老旧了!是啊是老旧了!在这个土壤星球慢慢生锈坏死!看啊!这就是我的命运!伟大的探索者即将变成一堆破铜烂铁!废铁!炉渣!垃圾!”
随着这长达数分钟的怒骂,她同时耳畔也清楚听见,对方似乎正将气出在周遭无辜的植物还有石头身上。她无比庆幸,幸好这个地方不仅偏僻还荒凉,加上此时早已深夜,基本上不会有什么生命体出没在此处──除了她与脾气十分暴躁的这位以外。
尽管看不清楚对方的举动,但听着对方那愤怒的语气,以及期间夹杂着她听不懂词汇的咒骂字句,她却无来由笑了起来。
“──你是在赔罪吗?”
辨识系统很快从她口型解析出她的语言,这让他不禁一愣,随即沉默不语。许久,久到她以为对方因为这话正快速做出处理,运转过快而死机之时,对方的声音突然间再次扬起:
“──是,也不是。”
她听着那陡然降低数个音调的声音,语气里夹杂着怪异的伤感与一丝果决,这让她非常困惑,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再次张嘴发问,对方就再次朝着她探来手掌,接着从轮椅上将她抓起来。
她只得无力的任凭他将自己,带至他的面前。她努力聚焦的双眼始终无法看清一切,涣散的视线加上双脚悬空,让她一瞬间有些惊慌,她微微的挣扎起来,一边用着嘴型作出询问,但对方丝毫未给予自己任何一个解答。
他只是自顾自的说着话。
“带妳来这里,除了了却妳的心愿──也许这将是最后映入妳眼帘的景色,然而,最主要的目的,是让妳选择。”
她听见这与自己进在咫尺的生命体,用着异常正经,却也无比沧桑的语气,对着自己道:“妳想继续这样苟延残喘活下去,不知道哪一天会停止呼吸──”
“──或者是就在这里,就在这一刻,直接让妳死去?”
尽管眼睛早已几乎失去功用,但这并不妨碍她将对方所说的话听在耳内,而这话,着实让她愣了愣。
好一会,她才张了张嘴,用嘴型,缓慢的说出一句话──
……
奥萝拉猛地睁开眼,清醒了过来。
※
“从几公尺高的半空中摔下,坠落到地面之前连续砸毁无数个遮雨棚,最后压毁了一辆车。庆幸的是那几个全数毁损的遮雨棚起了缓冲作用,好让妳不至于摔成一堆肉酱──真不知道该说妳幸运还是……那句话怎么说?上帝保佑?”
爵士站在手术台旁,对着才刚睁开眼睛,还一脸迷糊,似乎还不明白自己发生什么事情的奥萝拉,似笑非笑的道:“妳就是死不了,是吧?”
“……你语气里浓浓的可惜意味绝对不是我的错觉。”奥萝拉扬着死鱼眼,低头望着自己全身上下缠满绷带的模样。麻醉还未完全退去,她一时之间也还无法灵活的动用自己的身体,只得躺在手术台上翻了个白眼,说:“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死掉喔,汽车人,没有顺你的意真是太抱歉了。”
听见这话,爵士立即无辜的道:“妳这样子误解我,可真让我难过,睡美人。”
望着再次回给自己一个大白眼的奥萝拉,爵士唇角扬了扬,无声的笑着,接着就缓慢的敛下脸上的笑意,不发一语。
他光学镜头凝视着仍旧无法动弹的奥萝拉,微微凑向前,拉近与她的距离后,许久才缓慢的说了句:“我很庆幸还能再次听见妳的声音,奥萝拉。”
没了原本轻快的语调,爵士那低沉的嗓音丝毫没有任何轻佻,仅有着再认真不过的语气。难得对方会这样正经八百的唤出自己的名字,这让奥萝拉怔了怔,随即转过脸看去。
才转过去,奥萝拉顿时就对上那双被护目镜给遮住的光学镜头。
蓝色光芒从护目镜中透露出来,爵士的金属面容距离手术台极近,近到只要她抬手就可触及的距离。也许是天花板上的光线照耀在光亮手术台上,在反射进那对光学镜头的关系,奥萝拉看见里头倒映着亮光,微微闪烁。
……同时也看见自己那惨不忍睹的模样。
……那木乃伊*1是谁啊,Orz。
奥萝拉眨了眨眼,正想张嘴说话时,却被另一个声音给打断:“那丫头醒了是吧?”
是救护车的声音。奥萝拉看了过去,就见到救护车跟拿着纪录板的摇摆一同走了过来。还没来得及回应些什么,爵士就接话道:“是唷。”
此时他的声音已经恢复成以往轻快的语调,彷佛刚刚的一切仅是错觉般,奥萝拉看见爵士咧嘴调笑道:“还精神好到可以翻白眼呢,只差没有一睁开双眼就立刻大喊「我要吃苹果派」了。”
“……对呢。”这话让奥萝拉立刻露出恍然大悟般的表情,随即一脸认真的说:“被这么提醒我才想起来呢,我──”
“闭嘴,奥萝拉,伤员就给我有伤员的样子,想让我让医护人员把妳绑起来吗?”救护车马上毫不留情的打断:“还有爵士,你也给我闭嘴。”
回应救护车的是将手搭在后脑杓哼着曲调,一派轻松的爵士,以及正用着楚楚可怜表情望着救护车的奥萝拉。
见着奥萝拉那恳求的眼神,救护车不免无奈的伸手抚上额头,望着躺在手术台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丝完好地方的奥萝拉,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真该庆幸她不完全是人类呢,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居然还能幸存下来。
左手手掌和右肩都有严重的穿刺伤,四肢均有不同程度的骨折,还有脑部也因为撞击而脑震荡,肋骨断裂,幸好没有伤到内脏,至于全身上下布满的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擦伤瘀伤……总结一句:伤势严重,还能活下来可真是个奇迹。
但是──
“能够恢复意识,估计就没什么大碍。剩下只要乖乖静养,伤势总会痊愈的。”救护车望着持续用着可怜兮兮表情望着自己的奥萝拉,这才调侃的说:“那么,对于遇到这种情况,竟然还能幸存下来,妳有什么话要说吗?”
“……嗯。”听见这话,奥萝拉眼珠子转了转,随即一脸正色的道:“记得随身携带卫生巾。”
“……”
压下差点脱口而出的「按照人类的生理构造上来看,妳还存在着需要用到卫生巾的时候吗」这句话,救护车试着使自己的语气平淡:“……还有呢?”
“喔。”奥萝拉又说下去:“大概还有就是,「乘车记得系上安全带」。”
“……这真是简单又明了的结论。”救护车点点头,立刻转头对着一旁的摇摆说:“摇摆,去告诉外头那群担心的要命的家伙们吧,还能扯淡扯嘴皮,她肯定没事。”
摇摆:“知道了。”
奥萝拉:“……= =”
她可是很认真的再做回答啊!
哪有扯淡扯嘴皮!
“她精神可好的很。”爵士两手一摊接话:“等会麻醉退下后,她马上就可以去毁灭世界……噢,我是说,她马上就可以活蹦乱跳了。”
听着这话,奥萝拉立刻瞟了爵士一眼,道:“就算现在麻醉还没退,也阻止不了我全心全意的叨念着要把你火种掏出来踩碎,汽车人爵士。”
听见这饱含威吓的话语,爵士却丝毫不在意,嘴角扬起一个在奥萝拉眼中看起来极为恶劣的笑容。彷佛看准奥萝拉现在毫无行动能力,爵士伸出手指,将指腹放在她的头顶,刻意的搓揉起对方的脑袋。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爵士估计已经被奥萝拉此刻咬牙切齿的目光给凌.虐数百遍。麻醉的效果褪去了些,奥萝拉这才终于有办法挪动自己的双手,她挣扎着抬起,试着想将那在自己脑袋上作乱的金属手指给拨开。
可惜人类与TF原本在力气上就悬殊许多,更别提她此刻是受伤的状态,软弱无力的奥萝拉根本无法制止爵士的动作,只得双手抓上对方的手指,用着带有怒意的表情狠瞪着爵士。
在这动作下,难免会牵扯到伤口,这让奥萝拉眉头一皱,表情顿时有些扭曲。察觉到奥萝拉露出吃痛的表情,爵士愣了下,只好任凭她抓着自己的手指,而没有其它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