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除却君身三重雪 完结+番外 (墨倾渊)
天斩剑,是上天选中的君主才有资格佩戴的长剑。
“嗯。”萧瑟淡淡地应了一声。
程洛英的脑海有些空白。
为什么永安王殿下会带着开国皇帝的天斩剑?
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和传说中的绝世高手似的?
为什么当初联络的人只字未提天启的局势?
他太听信那位的话了,想着以那位的身份,应当不屑于隐瞒他什么,可谁知道如今的天启完全不是他料想的那个天启。
旁边窜过来一个小脑袋,“上将军居然认得啊。”
“北离开国皇帝萧毅的佩剑,所有天武帝的画上都有。”
萧瑟顺带摸了把小姑娘的脑袋,随后习惯性地揽住了她的腰。
秦筝一低头,小手在他搂在腰间的手背上轻轻一拍,整个人倒是顺势挤进了他坐的圈椅,旁若无人地同他盘问起来,“你刚刚的那几招叫什么?”
“不算招式,而是剑势。一重名绝生,二重破风。”萧瑟坦然答道,“往后还有第三重惊龙和第四重碎天,不过我当初只练到了第三重。”
惊龙,碎天。
她练的是天道之剑,到时候她倒要瞅瞅这坏东西怎么碎她的天。
夜深了,营地里只有巡逻士兵行走间甲胄摩擦的声音,时不时还有添柴的动静传来。
秦筝照旧打坐练功一个时辰,睁眼时萧瑟正双手枕在脑后,仰面躺在旁边盯着帐顶思索着什么,她躺下挨了过去,萧瑟见她做完晚课,便挥手灭了帐篷里的烛火,拉起盖在身上的狐裘将她整个人罩在里面,“睡吧,再过两个时辰就要起来赶路了。”
黑暗中,小姑娘轻轻一戳他的眉心,“你每次露出这个表情都有人要遭殃。”
“毕竟朝堂里需要整顿的地方有很多。”比如那些闲到想管他婚事的朝臣。
秦筝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当皇帝啊?”
她记得在雪月城的时候他还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从到雷家堡开始却问了她好几回,她觉得萧瑟自始至终都没对那个位置表现得很热衷。直到他们回了天启之后他才有些变了。
“怎么这么问?”
小姑娘趴在他胸口,听着沉稳有力的心跳声,“直觉嘛,我直觉很准的。”
萧瑟舒了口气,“阿筝觉得是我做皇帝好还是二哥做皇帝好?”
秦筝想了想,摇头,“我虽然觉得二哥是个好人,但我对他不熟悉,不敢打包票。你当皇帝的话……我是信你的。”
“倒是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萧瑟轻笑了几声,揉揉小姑娘顺滑的青丝,“我父皇和琅玡王叔在二十年前也曾畅想过兄友弟恭,共同支撑起北离的江山,可最后却落得那般境地,我不想走他们的老路。”
“我相信若是二哥继位,也能成为一代明君。但我父皇当初也是,谁能保证一个人可以永远清醒下去,我没有不信任二哥的意思,只是不敢赌,也赌不起。”
萧瑟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怀里的小姑娘,“若是将来有了什么变数,我或许没法保全和我有关的每一个人。”
秦筝动了动脖子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着,“你这话说的,以前那个在千金台和别人豪赌一座城的萧楚河哪儿去啦?”
萧瑟笑笑,“一座城而已,我还不放在眼里,但是朋友的性命,我都放在心上的。”
秦筝沉吟了一会,“也是。”
雪月城、雷家堡、百晓堂、青州沐家、唐门,还有那些萧瑟在天启城里的朋友。万一将来皇帝和萧瑟不对付,这些人都可以成为针对的目标。
她和萧瑟即便是神游玄境又怎么样,又没有三头六臂,如何天南海北地去保护这些人。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被牵连丧命的九九道。就算后来他们报了仇又如何,死去的人不会回来了。
“唉。”秦筝想想都觉得一团乱,干脆趴在萧瑟身上,“还是你当皇帝好,这样大家都不会有事啦。要是你当累了,就丢给儿子好了!”
“儿子?”萧瑟忽然垂眸看她。
秦筝一咕噜坐起来数着指头,“你看看,你今年二十三了,他们说你打小就聪明,你这么聪明你儿子以后也聪明,你多教教他,等他长得差不多也跟你父皇一样把皇位丢给他嘛!”
萧瑟唇角微微一扯,“万一像你呢?”
“这……”秦筝的脸色顿时僵住了,讪讪地说,“这不能吧?”
萧瑟看着小姑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灰了一层,心里好笑,把人拽回怀里,“行了行了快睡吧,再不睡我就跟你研究研究生个儿子出来。”
拐去天南海北的弯终于绕了回来,秦筝嗷了一声捂住霎时通红的脸,“睡觉,不许说话!”
第二日凌晨,洛城军整军出发,一路往南急行了五日,越临近边关,军报便来得越频繁,如萧瑟最初预料的那样,北离增兵后南诀也紧接着增兵,且他们增兵的人数更多。
“六十万。”
程洛英神色凝重,麾下的将领也纷纷不敢吭声,北离上军总共十六万大军,加上原先是北离中军的二十万琅玡军,也只有三十六万。
如此悬殊的兵力,拿头打吗?
萧瑟捏着那张薄薄的军报,神色不见喜怒,主帅营帐也因他的沉默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他指尖叩了叩桌面,“传信北离下军,发兵四万,分别前往淮南、岭南、江南东西道治所驻扎,再发兵四万分别至黔中和汉中待命。”
程洛英闻言瞪大了眼睛,“那援兵呢?”
从南诀和北离的边境到黔中和汉中都还有数百里,四万下军是退守的防线,那往前支援琅玡军的只有他们这十六万吗?
“我们就是援兵。”萧瑟站了起来,“通知将士们休息,明日一鼓作气冲到边境和琅玡军汇合。”
程洛英想说点什么,但萧瑟明显还有事要做,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不要多言,直接走出了帅帐。
帐帘一掀,一身道袍的秦筝背着剑出现在门口,后头想要跟出来的众将士顿时止步。
萧瑟来到秦筝面前,后者拂了拂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问道:“我们先走?”
“嗯,已经不远了,先去见凌尘。”萧瑟朝另一边喊道,“千落,你跟着大军一起。”
一身黑衣的持枪少女应声望来,微微点了下头。
他回头,看向身后欲言又止的程洛英,“如今我和上将军在这里,琅玡军在前方。如果这场仗想顺顺利利打完,后方就不能乱,上将军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北离三分之二的军队都聚集在前线,后方仅有一支十四万兵马的北离下军。若是藩地里那些老一辈封王的萧氏皇族想趁机做什么的话,天启危矣。
北离下军可以动,但是不能全动。
程洛英咬了咬牙,点头。
“若明日午时之前上将军的兵马未能赶到越巂郡……”
程洛英一抱拳,“军法处置。”
萧瑟拔出了天斩,指天高喝:“我北离三军皆是以一敌百的虎狼之师,南诀发兵六十万如何,照样把他们打回家去!”
门前伫立的士兵举剑同吼:“打回去!打回去!”
随之而起的呼喊如浪涛般传出去又传回来,秦筝的耳膜震了震,她一揪耳朵,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悄悄挥了挥小拳头。
征战沙场的热血,当初的师兄师姐也是这样的吧?
“阿筝,走。”
神游玄境,凭虚御风,坐地即可神游万里。
只见两道身影一人踏剑一人踏风,跃过军帐的上空纵身远去,徒留一群不曾见过这般仙人之姿的军士们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程洛英愣愣地拍了自己一巴掌,这永安王殿下哪里是做皇帝来的,简直就是做神仙来的。
要是真神仙,那南诀就算来一百万也不放在眼里啊。
越巂郡,夤夜。
一身赤甲的萧凌尘站在城楼上,望着城下不远处驻守的几十万大军,眼底没有丝毫睡意,甚至布满了血丝,“萧瑟那家伙,他先增的兵,结果人家南诀的先到,他故意整我呢?”
“这里离南诀屯兵之处近,自然是他们先到。”薛断云陪在他身旁,“好在最新的消息里说他们再有一日就能到,我们也只需再撑这一日。”
萧凌尘提剑点了点南诀大营里仍旧灯火通明的帐篷,“我们知道的,他们也能想办法打听到,不然他们现在大晚上不睡的想干嘛?”
南诀会给这一日的机会吗?当然不。
身后,二十万琅玡军静悄悄地伫立着。
前方,六十万南诀大军正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整军待发。
南诀太子敖玉,被誉为南诀几十年来最富才干的皇子,为人狂狷傲慢,还未即位就俨然是南诀的君主了。
他的狂比萧瑟更甚,他的嚣张,他的傲慢,全写在这光明正大备战的行径里了。
就算你有援军又怎么样,就算他们现在插上翅膀飞过来,也不可能打得过我六十万大军。
南诀营帐。
长发散落,穿着黑色软甲的太子敖玉转动着手中的酒杯,幽幽地问座下的将士:“准备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