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除却君身三重雪 完结+番外 (墨倾渊)
“第一个名字呢,怎么会记错。”秦筝趴在书案上,“这些当官的人都在想什么呀?”
萧瑟沉思许久,终是叹了口气,“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其实并不想谋乱,只是觉得父皇不行了,北离的江山需要换个人来坐。”
“那他们为什么不选你?”秦筝一歪头,“反而选了萧凌尘?”
“选凌尘,是因为所谓的大统,有龙封卷轴在,琅玡王即位也不是说不过去。”萧瑟往椅背上一靠,揉了揉眉心,“选我?我又没在龙封卷轴上。”
明德帝迟迟不立太子,也是如今朝局动荡的原因之一。
秦筝看了萧瑟一眼,没说话。
萧瑟却看了过来,“怎么了?”
小道姑抿了抿唇,“陛下为什么不立太子呀?”
难道是对萧瑟有什么不满意的吗?
萧瑟沉默片刻,道:“龙封卷轴,或许是父皇的心病。”
秦筝拧了拧眉,很是老成地叹了口气,她都那样和明德帝保证了,难道她说的话这么没信服力吗?
他不会中意臭老七那个混球叭?
书房的门被人轻轻叩响,萧瑟将手里的名单丢进了火盆,动了动手指,时明时灭的火星很快燃成火苗,将那份名单焚烧殆尽。
徐管家从外面走了进来,隔着一层帘帐躬身道:“殿下,外面传来消息,太师董祝上书辞官。”
董祝要走?
秦筝愣了一下,这是要和叶啸鹰一样畏罪请辞?
萧瑟一捏眉心,太师董祝是三朝元老,国之脊梁,在士子当中的威望非常高。如今他一辞官,无人知道内情还好,若是叫人知道他曾经站在支持琅玡兵变的一方,怕是会掀起轩然大波。
董祝连续两日上书三次,明德帝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了,太师携家眷离城那日,天启城三百士子在城门送别,望马车渐行渐远,无一不挥泪痛泣。
董家马车行至天启城外十里的时候,一匹健硕的夜北马仰天打了个响鼻,而后继续悠闲地低下头去吃草。
一名披着青色狐裘的男子正懒洋洋地靠在路边的大树下,看着他的小姑娘在树旁练剑。
银白的剑光如负霜雪,剑势迭起如浪,是风起,是云涌,是无尽的变换。
董家马车停了下来,一只苍老的手掀起车帘,看着那一坐一站的男女,沉默了一息,道:“殿下这是何意?”
萧瑟起身理了理皱褶的衣袍,拱手行礼道:“来送送太师。”
第105章 无心苏醒
▍看来小僧不管走到哪里都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这般万众瞩目的地位真是让小僧受宠若惊啊。
董祝看了一眼萧瑟身后收剑走来的秦筝,道:“老朽已经辞官,殿下不必称我为太师。”
萧瑟笑笑,双手顺势兜在袖中,“太师是三朝元老,德高望重,即便是辞官回乡,也应以太师之礼相待。”
董祝看着马车旁微笑的年轻人,叹了口气,“殿下有话直说罢。”
萧瑟撩了撩袍子,径直坐上了车架,给董祝驾车的是太师府的管家,萧瑟上车的瞬间他的脊背就绷紧了。却只见这位金尊玉贵的永安王殿下抬脚踹了踹马屁股,马蹄儿一扬,马车晃荡晃荡又朝前走了起来。
“杀人王离天,杀手榜上连续十三年霸占第一的高手。即便是最为神秘的暗河也有数名杀手死在你手上,江湖人称杀人王。没想到如今居然会是太师府一名低调的让人时常忽视的管家。”
离天浑身的气势尖锐了起来,他是太师府里低眉顺眼的官家,不爱说话,总是低着头,仿佛是因为害怕脸上的那道刀疤显露在别人的眼前。
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那张横穿左侧脸颊的刀疤展露出来的时候就会发现,他的眼神依然是那么凶戾。
他从来未曾低眉顺眼,他依然是那个地狱里的修罗。
“离天。”董祝轻声唤了一句。
离天的气息一收,低下头去闷不吭声地赶车。却发现自己颈间赫然横着一柄利刃,而那柄利刃也在他收敛了气息之后慢悠悠地撤走。
他扭头一抬,就见车檐上盘坐着一个小姑娘,银白的长剑回到了她的手里,乖巧地就像那锋利的剑气不存在似的。
“太师可是对我萧氏皇族失望了?”萧瑟懒洋洋地靠在车门上。
董祝叹了口气,“有些事,出发点和最终的结果并不是一致的,一步错,步步错,我承认是我做错了事,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代价?辞官?”萧瑟无奈地摊摊手,“叶啸鹰走了,凌尘带着中军三神将尚且能补上,太师您走了,天启城的士子都以您为风向标,朝堂里又没人补缺,您这可是给我留了一个好大的麻烦啊。”
董祝意味深长地问道:“殿下有把握吗?”
“我若是说没有太师岂不是要对这个朝堂更加失望了。”萧瑟笑着答道。
沉默片刻之后,董祝幽幽一叹,“你比以前更好了,果然在外磨砺一番很有必要。”
同样的话,在千金台之宴董祝也对萧瑟说过。
萧瑟拢在袖中的手伸出,再次带着恭敬地行了个礼。
董祝叫停了马车,后面董家家眷的马车也随之停下,他拄着拐杖颤悠悠地下了车,朝后面换了一声,“晏清。”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来到董祝面前恭敬地行了礼,“祖父。”
“愚孙董霖,字晏清,启蒙后便跟在老朽身边由老朽亲自教导。”董祝看向自己的长孙,“晏清,来见过永安王殿下。”
董霖朝萧瑟行了个礼,不卑不亢,“草民董霖见过殿下。”
萧瑟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笑道:“海晏河清,倒是取了个好字,三年后科举,可有把握?”
董霖不经意瞥见坐在祖父车架上逗着剑玩的小道姑,便道:“别人怀宝剑,我有笔如刀。”
一句话,惹得秦筝收剑看来,萧瑟眼眸微眯,笑道:“志气不错,那便三年后再见了。”
他又向董祝长揖一礼,“有劳太师多多栽培了。”
董祝叹了口气,“惟愿江山社稷不负。”
董家的马车远去,秦筝站在萧瑟身后,惑道:“那个董霖比我还小,瞧着一身正气不假,可你用他顶替太师会不会太儿戏了?”
萧瑟回过身牵起她的手,“不得了,阿筝会跟我用儿戏这个词了。”
小道姑顿时一撇嘴,怎么整得她很没文化似的。
萧瑟打了个呼哨唤来夜北马,抱着小姑娘翻身坐了上去,“直接做太师自然是不可能的,重要的是他姓董,北离开国以来每一任太师都出自董家。
董家素有廉名,是天下学子的标榜,董祝走了,需要有人接过这个担子。”
“至于董霖将来担不担得起,能爬到多高的位置,得看他自己的本事。”
秦筝问道:“要是他没本事呢?”
“那就换人。”萧瑟一抖缰绳,的夜北马顿时朝着天启的方向飞奔起来,“我给过董家机会了,抓不住那是他们董家的事,我要做的,是萧家的事。”
太师董祝辞官,明德帝的精神每况愈下,华锦派沐春风来永安王府送解药的时候托沐春风带了一封信,明德帝身体上的病她能治,但心病她治不了。
秦筝拿着华锦调配的药水晃了晃,“喝了这个无心和尚就能好?”
“那当然,这可是我师父冥思苦想了好久的。”沐春风拍了拍胸脯。
“哦——”小道姑拉长了音,有那么一丝丝阴阳怪气的味道。
沐春风连忙嬉笑着补充道:“徒儿这阵子在宫里除了跟华师父学医,剑术上的功夫半点没落下,真的!”
秦筝看他如今已有逍遥天境的境界,轻轻哼了哼,攥着药瓶子就朝客院去了。
担心无心忽然醒来不受控制,这阵子谢宣一直在给无心用安眠成分的药,是以他一直昏睡在房间里。
沐春风来王府送解药的消息一下子传开,雷无桀和唐莲立刻到了无心房门口,谢宣拔了瓶塞将华锦制出来的药水倒进无心口中,十几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躺在床上的人看。
“要是华锦给的药没有用怎么办?他会不会起来大开杀戒?”
唐莲在雷无桀脑门上敲了一下,“别乌鸦嘴。”
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无心有什么反应,众人面面相觑,谢宣轻咳一声,“许是之前安眠的药效还没有过去,得多等一段时间。”
一群人不放心,便齐齐地候在房间里,沐春风自然是要等到药起作用再回去向华锦复命,萧瑟便将他叫去了隔壁房间问明德帝的病情。
秦筝盘腿坐在搁在床头的小榻上,松间云鹤放在一边。要是无心醒来还是不清醒的药人状态,她就把他重新打晕。
她直勾勾地瞅着无心那颗光头,旁边忽然响起一阵念经声,她恍惚着以为是无心醒来了,一扭头才知是无禅,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耳朵一竖,秦筝趴到了床头,“小和尚?”
那双有些邪异的眼眸睁开,眼底的光芒却意外澄澈,“小真人。”
“小和尚!”秦筝喜道,周围的人立刻围了上去。
“我之前有想过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人会是谁,我以为会是萧瑟或是雷无桀,没想到居然是你。”无心躺在床上,长舒了一口气,“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