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歌行]除却君身三重雪 完结+番外 (墨倾渊)
他一介凡夫俗子,虽然身上有所谓的真龙血脉。但天道有序,以他现在堪堪入神游玄境的水平做到谢之则那样还是太过勉强了一些,像纯阳真人和道剑仙赵玉真那样来去自如更是不可能。
一道淳厚的内力打进了他的身体,萧瑟在心里道了声谢,神思努力在茫茫大海中寻找那方曾经短暂停留的天地。
平时找到的机会不大,但今日是秦筝的生辰,他可以肯定她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同样心念着她,只要他等得起,就一定会等到。
“今日是阿筝的生辰,也不知道她在那边过得怎么样?”
“阿筝已经十八了,下山之后她就不是小孩子了,她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那位萧公子命贵不凡,清玄跟着他不会吃苦的。”
“最近我总是忍不住地想起她,可师尊突然闭关,我怎么去见阿筝?”
“临走前我答应过她的,她要是等不到,怕是会难过。”
萧瑟闻言大喜,循着阵阵心声的指引找了过去。只要找到路,他要做的事就成功了一半。
意识穿梭的时候仿佛经过了一扇无形的门,脑海中撕扯的钝痛险些让他魂飞魄散。
没有了身体的阻挡,冰冷的空气更是冻彻灵魂,咽下涌到喉间的腥甜,他想起国师齐天尘微笑的脸,这就是所谓的会有点不舒服。
他长吁了一口气,踩着脚下柔软得不像样子的积雪,朝不算太熟悉但却不陌生的曲折山道走去,他得快一些,不然小姑娘等久了会不高兴。
秦筝由叶若依陪着入了宫,雷无桀在前面驾着车。但禁军统领黎长青将其他人拦了下来,只允许秦筝一人进去。
“小先生一个人进去不会有危险吧?”雷无桀想到了那份名单。
这个问题来的路上叶若依已经想过了,她摇头道:“不会,陛下若是介怀,到永安王府请人的就不是小太监而是黎长青了。”
秦筝抱着剑跳到地上,一抬头就看见了同样停在不远处的马车,看来白王萧崇和赤王萧羽都已经到了,“我去啦。”
虽然有把握会是有惊无险,但叶若依还是轻声叮嘱了一句,“小心。”
明德帝召见他们的地方在太安殿,黎长青看着秦筝下了马车。尤其是看到她怀里那把幽蓝长剑的时候,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王妃娘娘,进殿不得携带兵刃。”
秦筝看了眼手里的玄鹤唳天,犹豫了一会,把剑递了过去。
黎长青亲自伸手来接,二十余斤的沉铁一入手,将他毫无准备的双臂直接往下压了三寸。
看不出来小王妃这么纤细的人,居然用的是这么沉的剑。
秦筝上了台阶,太安殿内的人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落到她身上,她仰起头,看见了坐在主位上的明德帝,瑾宣面不改色地随侍在帝王身侧,掌印监瑾言被兰月侯拘着跪在一旁,瑾仙陪着,另一旁是萧崇和萧羽。
众人都在看她,她想了想,弯腰做了个道士礼,“清玄见过陛下。”
明德帝轻轻咳了一声,“楚河没来么?”
话虽这么问,神色却没太多意外,显然兰月侯已经禀报过萧瑟不在王府的事情。
说是宣永安王觐见,实际上就是宣她来的。
“他去找人了,找谁我也不知道。”秦筝老实答道。
“听说你已经看过名单了。”明德帝淡淡地说。
秦筝无视萧崇和萧羽看过来的目光,点头,“看过。”
“感觉如何?”
秦筝想了想,“荒谬。”
“如何荒谬?”
兰月侯直觉秦筝开口不会蹦出什么好话,连忙轻咳了一声,“皇兄,这小姑娘出身草莽,不懂朝事,还是不要为难她了。”
明德帝摆了摆手,“无妨,说吧。”
秦筝看了眼四周,然后指了指萧羽的方向,“清玄单独说给陛下听,其他人不许听。”
实在不行臭老七走远点也成。
被人明目张胆的嫌弃让萧羽当场就冷了脸色。
“还没上玉牒就叫父皇另眼相看,等到真的成了婚,我这个弟弟就更没地位了。”
话是委屈的,语气却是充满了玩味,如今千载难逢的机会,萧楚河不在,又当着父皇的面,难道他还治不了一个小姑娘?
怎料,秦筝分了他一个凉凉的眼神,“拈酸吃醋,阴阳怪气。”
萧羽:……
萧崇在旁边轻轻一咳,抬手行了个礼,“父皇,儿臣便先告退了。”
秦筝来得迟,他们君臣父子之间有什么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这时离去也合乎礼节。
明德帝未置一词,算是默许了。
萧羽不甘心地扯了扯唇,敷衍地行了个礼,“那儿臣也告退。”
剩下的人还有四个,明德帝看向跪在地上始终不敢抬头的瑾言,话却是对着瑾仙说的,“瑾言要是被逐出天启,必然遭人利用追杀。若是交给沈希夺,想必你也会怪孤。孤就把他交给你,瑾言、瑾仙,你们可有异议?”
瑾仙垂首,“臣不敢。”
瑾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声音响彻整个宫殿,“草民不敢!”
明德帝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兰月侯向秦筝递了个眼神,上前提起瑾言便和瑾仙一道出去了,紧接着瑾宣也被遣了出去。
太安殿瞬间变得空旷了起来。
“楚河去哪儿了?”
“真不知道。”秦筝正色道,“我不撒谎的。”
明德帝轻叹了一声,“那份名单孤没叫瑾言重写,如今上面的名字整个天启只有你知道,你打算用这份名单做什么?”
“我听萧瑟的。”小道姑认真地回答道,“他想怎么做我陪着他。”
“哪怕他借此要挟大半个北离朝来称帝吗?”明德帝沉声问道。
“萧瑟比我聪明,不会用这种笨办法。”秦筝微微耸肩,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她并不否认明德帝话里的称帝二字。
明德帝咳嗽了几声,“你想楚河做皇帝?”
“他想我就想。”秦筝并不避讳这个和天命有关的话题,“反正我听他的。”
明德帝意味深长地问道:“你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法如今已是威震天启,难道就不担心被楚河当枪使?”
“那些尔虞我诈的事我不懂,所以我听他的。”秦筝抬起眼,“剩下的事,他全听我的。”
明德帝沉默许久,“四年前,他的确是孤最看重的儿子。”
他说的是四年前,那四年之后的今天呢?
四年过去,朝臣们早早地都站了队,就算有因为永安王回天启而动了些许心思的,前头的人不动他们也不会贸然表态。
如今的朝堂,白王和赤王的势力盘根错节,二分天下,萧瑟离开朝堂四年之久,能够让他快速站稳脚跟的只有明德帝的眷顾。而千金台之宴,确实让他重新成为了天启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
但也只是些声名罢了,就秦筝知道的,目前为止萧瑟并没有和哪位位高权重的人物有政事上的往来,他甚至不上朝。
而就是这样一位不上朝的皇子,未雨绸缪地解决了琅玡兵变,让天启转危为安,事后一边请姬雪和百晓堂追查瑾言,一边又把鬼医夜鸦亲自抓到手,心里记挂着南诀的战事。
萧瑟并不屑于在别人面前吹嘘自己的丰功伟绩,他才是真正心怀天下的人。
不管是萧崇还是萧羽,在她心里都比不上萧瑟。
秦筝撩了撩眼皮,“陛下不是想知道我之前为何说荒谬吗?”
“为何?”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站在殿前的小道姑不紧不慢地吐出这八个字,含射的意思却让人字里行间细思极恐。
君君臣臣,亦可说是君不君臣不臣,朝无纲纪,乱世之相。
父父子子,就更有深意了。
明德帝的脸色瞬间变换,他语调微沉,“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只是我觉得有些时候陛下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秦筝看着一身龙袍的明德帝脸上并无惧色。
之前白王一派的怒剑仙在萧瑟离开天启的时候半路截杀他,明德帝知道。
萧羽联合萧景瑕陈萧崇治眼睛的时候谋害萧崇的事,明德帝肯定也知道。
前两天在天下第一楼,萧羽又派人当着国师的面痛下杀手,明德帝也应该听人说过了。
包括他们公然闯入赤王府劫人,把萧羽打得吐血的事,明德帝事后不可能不知情。
一面说着疼爱谁谁谁,一面却让他们斗得你死我活,千金台之宴明德帝亲自来了,拳拳爱子之心如是,可又何尝不是将更多的风云推到了萧瑟头上。
“陛下可听说过六十年前有一位白羽剑仙?”秦筝仰起头,眸色明亮,“他能一剑昭告天启,令天下豪杰无人敢与之争锋,六十年前他能保住一位皇子,六十年后我也可以。”
“虽然他现在可能不需要我护着了,但谁要是对萧瑟动刀,我的剑绝不手软!”
明德帝坐在鎏金的座椅上,看着秦筝。
秦筝站在空旷的宫殿内,看着明德帝。
太安殿内的气氛凝重,殿外的黎长青只听得玄鹤唳天在剑鞘中震颤不已,他不得已扣住了剑柄。却在那一瞬间被剑鞘中涌出的戾气逼得松了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