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今儿在梅林吹多了风,有些头疼。一会儿叫紫鹃熬些防风寒的药吃一剂就没事了。”黛玉浅笑的回了宝玉一句,又唤紫鹃再拿些果子来,“云妹妹爱吃梨,将前儿林管事送来的梨洗些端上来。”
宝玉见状, 又想留下与黛玉湘云说笑,又想离开叫黛玉早些休息。最后还是史湘云提出叫黛玉好好休息, 她和宝玉去老太太那里转转。
等宝玉和史湘云离开,黛玉才一改刚刚的虚弱模样,瞬间从榻上站起来, 开始来来□□在房间里踱步。
心焦难捱,一刻钟都是地久天长。等了将近一个时辰,春纤才回了小院。
紫鹃刚要往外走,就见春纤回来了,拍拍她的肩膀,笑着出去了。春纤先对黛玉笑眯眯的点头,然后左右看看,似是不经心的问起了史湘云怎么不在?
“云妹妹去了老太太那里,晚些时候会回来,兴许就不回来了。”上前在春纤身上轻轻的拍了一下,黛玉佯装恼怒的问她,“姑娘如今大了,越发不让人省心了。你就说说你这一天天的,怎么比那衙门里的老爷还忙了?快来,我要审审你。”
说完就拽着春纤的胳膊朝著书房去了。
一进入书房,黛玉就贴到了春纤身上,催她快说。
“林管事说姑娘的办法可行,明后天就会有消息。”将黛玉从身上拉上来,春纤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哼一声,“离我远着些,我可不是什么云儿,雨儿的。”
“我偏不,我就挨着你,就挨着你。”黛玉安了心,又见春纤一副醋醋的样子,再次缠上去开始黏糊人。
黛玉小院的凉亭里,打从天刚开始犯冷,取暖的碳盆上就会煮上一锅姜汤。
那碳盆上面煮姜汤,里面还可以烤些红薯,花生一类的小零嘴。小丫头们当差之余也不觉得自己难熬。
紫鹃端了两碗姜汤进来,就听到书房里又吵又闹的动静。摇了摇头,好气又好笑的走进了书房。
“也不知道你成日家家的忙什么,呐,把姜汤喝了,疯跑了一天再得了风寒过了病气给姑娘,看我能饶过哪一个。”将姜汤递给春纤一碗,又将剩下的那碗给了黛玉,“姑娘刚刚不是还嚷着头疼吗?趁热喝了,发发汗,明儿一早就好了。”
一人一碗姜汤下肚,辛辣的姜味带着红枣和红糖的甜味立时便暖和了许多。
这一天又惊又累跑了大半天,春纤屁股一沾炕,就恨不得整个人都趴在上面烙一会儿。
炕中间摆了张炕桌,上面摆了些干果和鲜果,茶壶水杯,黛玉靠着春纤一点一点的将脑袋枕在春纤肚子上,春纤则慢慢的往下滑,从刚开始的坐,到最后的歪躺,整个人看起来就懒得不要不要的。
紫鹃就坐在炕梢打络子,见二人这情形叹了口气,无奈起身给二人盖了件薄被,然后又坐回去继续打络子。
她知道这俩人有些小秘密,不过她并不在意那些事。
......
是夜,史湘云睡在了贾母房里,春纤便留在了黛玉这里,俩人之前睡了一小觉,到就寝的时候微微有些走了困,躺在被窝里说了好半天的小话,这才慢慢睡去。
早起,去老太太那里用了早膳。黛玉便和其他姐妹们都留在了荣庆堂陪着老太太说笑解闷。
宁国府那边,贾珍一直未醒。贾敬到是回来了,看了一眼他儿子,都没在府里过夜便又出城修他的道去了。
贾珍是四姑娘惜春的嫡亲哥哥,四姑娘虽然从没记事的时候就被抱到荣国府这边抚养,到底还知道哪个是她的亲哥哥。昨天担心了一夜,今早更是早早就派了丫头过去打听消息。听说人还没醒,心里就急了。
虽然这个哥哥平时都不怎么管她,但有总比没有强。心不在焉的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见没人注意她,便悄悄的起身带着贴身丫头入画回了宁国府。
有史湘云在的地方,就少有冷场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能撑起一台大戏来。
这会儿美滋滋的跟众人说她前儿去哪哪赴宴,吃了什么,看了什么,玩了什么,可将一帮小姑娘羡慕坏了。
光是史家两位候夫人愿意带着史湘云出门应酬这一点就比荣国府强了不止一倍去。
春纤一边腹诽一边看着房里的坐钟想着林管事那边的安排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确实已经开始了。
早起天刚刚亮,一对庄稼人打扮的母子赶着一辆破驴车摇摇晃晃的进了京城。
走到一条极宽敞的官道处,那儿子先扶着他老娘下车,然后娘俩个就开始翘首企盼。
“小民张二,状告扬州御史林如海纵子行凶,逼良为娼,强夺他人田产......”
少时下了早朝,满朝文武从宫里出来,车马轿子陆续出现在这条街上。母子二人对视一眼,那儿子就突然冲出去,跪在一顶极为朴素的轿子前,举着状纸大声喊冤。
“何人在此喧哗,还不速速让开。”一旁的侍卫见此,抢步上前,高声喝斥。
“小民张二,状告扬州御史林如海纵子行凶,逼良为娼,强夺他人田产......”
那张二仿佛没听见一般,举着状纸,不停的喊着状纸上的内容。一旁的张二娘深吸一口气,也冲了过来,跪在儿子身边,声音大到近乎嘶吼的对轿子里的贵人哭诉,“大人,求您救救民妇的女儿吧,她被林衙内抢走了。”
那轿子因这张二的突然出现,瞬间被逼停。轿子里的那位大人听着轿子外的喧哗声,皱着眉头掀开了轿帘。
“罢了,将状纸递上来。”轿子里的人正是本朝有名的御史言官肖大人。
其迂腐程度比贾政还有过之无而不及,若非言官是个相对而言比较稳定的铁饭碗,这位早回家吃自己了。
当然,这位肖大人能一直立在朝堂上,可能与其父是当今的恩师也有一定的关系。
╮(╯╰)╭
言官素来都是闻风上奏,极少会去辨别事情原委真假。此时有人当街投诉状,这于言官来说就更没有理由置之不理了。
反正将天捅出个窟窿,剩下的要怎么补,那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收了状纸,仔细了一回,又问清了一些事情以及这对母子的落脚点,听说在京城一处偏僻客栈落脚,便点点头,示意轿夫起轿回府了。
等那位大人离开,这娘俩对视一眼,又去了京城的衙门,敲响了衙门口的伸冤鼓。
下晌,林管家带着黛玉前儿就要的鱼浅和漂亮小鱼来了荣国府。
一路进了小院,一边盯着粗使婆子摆弄鱼浅,一边打量黛玉这间屋子。
虽然没家里好,但尚可入眼,将就着也能住。
林管事来这里自然不光光是为了送这些玩物,而是告诉黛玉事情进展到哪一步了。
按着黛玉的办法,找一对娘俩去告林如海纵子行凶如何如何,这事闹得越大越好。
并且在报案过程中,尽量将过继这事模糊成亲子。
如今她爹爹不在京城,此案一出,要么招她爹爹回京自辩。要么派人去江南调查,无论哪一种,都能还她爹爹清白并且让世人都知道他们林家冤枉。
而且事情一但闹开,荣国府这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只要她对老太太哭诉爹爹没有过继子嗣的打算,老太太就一定会让府里去施压,告诉京城负责办案的人员,林家人口有多简单。
这件事情经荣国府,那以荣国府消息外溢的速度,不出三五天,满京城的人就都知道了。
拿一件无中生有的事情将另一件正在酝酿的阴谋揭开,总比等阴谋事发时再自辩自己没有过继嗣子更有说服力。
再一个,需要林管事去衙门的时候,只要林管事实话实说,再来一句‘我们老爷正值壮年。’相信官老爷断案时也会有方向。
但不管怎么说,此时让世人都知道她爹爹没有儿子,也没有过继嗣子,那之后的一切,就与她爹爹无关了。
这应该就是春纤说的先下手为强了吧。
嘻嘻……
又过了一日,早朝上,言官肖大人当真将林如海纵子行凶的案子当朝说与文武百官与当今圣上听。一时间,包括当今在内的许多知情人士都有些懵。
林如海...有儿子?
与林如海相熟或是与荣国府走的近的官员都开始回忆自己对林如海的印象,思来想去,他们就只能想到林如海有个女儿,如今养在荣国府老太太身边。儿子...真没有。
当今也是如此。
五月里的时候,当今跟林如海显摆过他儿子数量的同时,还与他一同兴灾乐祸了一回乐清晟的膝下空空。
糊涂的娘加上糊涂的表妹兼姨娘,生生将膝下独苗折腾没了。
可怜呐,真可怜呐。
当时还没有儿子,半年过去儿子不但出生了,还出息到了行凶,逼良为娼?
当今本能不相信。
假的吧。
这年头打着皇亲国戚名头在外面招摇撞骗的事早就屡见不鲜了,林如海自五月进京,至今还在外面查盐粮帐,那些人这才有恃无恐的打着他的名号行事吧。
当今先入为主的有了这么一个观念后,便派了相关人员去扬州调查此事。
就在这时,八百里加急官文送进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