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确不是一个好父亲。
男人将她的头按进怀里，像是捧着珍宝一样哄道：“嘘，不要乱动，我们离开这里。”
他眨眨眼睛：“我相信你知道怎么离开，对么？”
布鲁斯一边用身上携带的蝙蝠牌道具掩盖她身上的气味——时间不长，但想要蒙蔽鬼那种寻找食物的嗅觉，尤其在娜娜如此特殊的情况下，也并是不太容易的一件事——一边快速凭借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建筑物遮挡身形，脑海中飞快计算着，同时把反侦察技术应用到极致。
怀中的女孩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让人浑身发冷，她用手语道：“想让我离开这里很简单。”
她没有丝毫迟疑地继续：“杀了我。”
“只要杀了我，我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布鲁斯动作一顿。
她的神情冰冷寂然，偏生扯着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诡异非常，几乎能让看见的人忽略她的长相，下意识感到不适和扭曲。
布鲁斯：“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尤娜：“要么死在你手里，要么死在其他人手里。”
她说：“有什么区别呢？”
反正都是死罢了，谁关心她是怎么死的？
布鲁斯抱着她的双臂紧了紧，一时间觉得似乎连呼吸都能引来密密麻麻的痛楚，却还是放缓语气道：“还是有区别的。”
“而且——你要回到你的世界，并不只有死亡这一条路对吗？”
女孩瞳孔微缩，这个时候的她显然没有后来难搞，冷脸反而比笑魇如花的她更加容易看透几分。
“我会尽力为你拖延时间的。”男人脸上的多余情绪彻底褪去，他和女孩如出一辙的钢蓝色眼眸盛满冷静，动作和语气极为沉稳，从他口中说出的话，仿佛都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他仿佛是一位天生的领导者，一位可以交付后背的依靠。
女孩抿起了唇。
“我之前偶然听到他们说，这里有“鬼”的传闻。”
“你在躲什么人，就是鬼吗？”
布鲁斯点点头，动作依旧利落干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布鲁斯察觉到有几个气息非常浑浊血腥的存在正在暗中靠近他们。
“他们不会贸然在大庭广众下动手，”布鲁斯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瓶药，自己喝了一口，又递给小尤娜，“喝了它，只要把味道压下去，他们不会发现什么。”
尤娜以局外人的姿态飘在旁边，看着拥有小时候思维的自己，在考虑了一秒后果断接过了瓶子。
尤娜：“……”
虽然她不对小时候的自己抱有期待，但这家伙对布鲁斯的好感度也升高得太快了吧？？
完全没意识到在对父亲这个人上她们半斤八两，尤娜复杂地看着两个人，良久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轻声道：“……真羡慕你啊。”
布鲁斯眸光微闪。
说完这句话尤娜重新安静了下来，然后像是感受到了什么，钢蓝色的虹膜冷硬，向后看去。
那些东西真是阴魂不散，扰人心情，没看到布鲁斯都这么努力地拉住小时候的她了吗？
尤娜觉得三周目，还有这个场景，都可以结束掉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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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二重
◎下一个噩梦◎
在第三周目滞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了第二周目。
布鲁斯猜测是因为尤娜被他率先找到, 没有死去，这个精神世界的锚点没有消失，它就可以一直这么运转下去。
他已经差不多避开了那几只鬼，却意外来到了另一个给他很不好的感觉的地方。
也刚解决完几只鬼的尤娜挑了挑眉, 果然这里只是基于查尔斯的能力和她曾经的记忆与幻想, 所衍生出的有边界的虚假空间, 根本就是个闭环, 兜兜转转还是会来到重要地点。
这个建筑物她可绝不会忘，毕竟可是鬼王的宅邸，也是关押了她不知多久的地方。
所以查尔斯设置的打破这个噩梦的关键，也在这里么？
只是简单粗暴的把鬼王杀了的话, 恐怕还要再来一次。
尤娜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心理问题, 但也正是因为她无比清楚, 所以才难以解决。
她也向来不喜欢向自己、或者向别人仔细剖析自己的内心。
这会让她觉得混乱而毫无安全感。
但……他们关心她、试图拉住她的行为, 她并不讨厌。
“查尔斯啊查尔斯，你和托尼可真是给我准备了一份大礼。”
尤娜瞅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布鲁斯, 决定顺其自然，想看看这个世界在玩什么把戏。查尔斯对她的噩梦了解并不是那么深刻，所以他只是负责辅助与构建，真正的核心大概在她自己身上。
如果她表现出了强烈的抗拒，这个世界就会分崩离析——查尔斯在照顾她的情绪, 因为即将发生的一切，都代表着可能要在其他人面前揭开她的伤疤。
查尔斯和托尼自然也是能看到精神世界的全部剧情的, 就是不知道在意识中的时间线到底该怎么算。
她踏入了门内。
布鲁斯显然和她想得一样, 认为这个地方是非去不可了, 只得更加警惕地护好怀中的女孩, 也一步一步地走了进去。
即使在精神世界中的尤娜现在没有实体, 她也拥有法术傍身，更别说若隐若现的神格天克魑魅魍魉污秽鬼魅，她丝毫不带虚的，直接在宅邸中转了起来。反正现在那个男人回不来，她眼不见为净，好好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和她想的一样，她去过的、有印象的地方都非常真实，但她从未接触过的就显得尤为粗糙，而且荒无人烟，就像是为了和谐完整而硬凑上去的一样。
她看到布鲁斯带着女孩走进了屋内，也跟了上去。
自从踏入这座宅邸，小姑娘对危险的直觉预感就开始疯狂报警，没有鬼王管控的宅邸中也藏着几只守在家里的食人鬼，他们不加收敛的恶意是完全能够被小尤娜知晓的。
如果不是布鲁斯有能隐藏起他们气息的方法，恐怕现在不会好过。
小尤娜面无表情，已经知道这里的世界不会好过了，但对于她来说，最差的结果不过是一死而已。
当死亡的次数多了，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失去对生命的敬畏和实感。
毕竟也从未有人在她濒死时保护她，在这些世界里，更没有人在意过她是否活着。
“在想什么？”布鲁斯悦耳的声音响起，在空荡荡的寂静宅院里，他刻意将声音压低了：“看我为了救你这么费劲的份上，稍微配合一下，嗯？至少不要走神吧？”
“不用调节气氛，我没有那么脆弱。”小尤娜面无表情地表示。
而且她不是走神，她是在思考！
男人像是能读心一样：“嗯，小朋友在思考。”
小尤娜：“……”
小尤娜双眼死寂。
时间不多，布鲁斯飞快简单调查完了重要地点，而原本察觉到的若有若无的视线和声音也消失了，每当熟悉的目光消失，就有一道泛着恶臭的气息彻底消散。
布鲁斯全当没注意，盘算着该怎么样才能度过这个场景。
这里应该是娜娜的噩梦，那么想要脱离无非两种结果：一，达成原本的结局，即尤娜死亡，可时间却在循环；二，杀死她噩梦的根源，即那个黑发红眼的——
“鬼王无惨。”尤娜轻声道。
布鲁斯顿了一下。
尤娜面无表情：“你果然能感受到我的存在吧？还能听到我说话。”
布鲁斯唇角微微弯起，没有做声。
尤娜和布鲁斯的信息差较大，布鲁斯证实了他那个时间线上的尤娜的存在，便更加肯定先前的两周目都是因为小尤娜的死，是他这个存在着实体的人救援不及时的结果。
尤娜：“……”
完全看出父亲在想什么了呢。
她的马甲已经要掉不掉的，便正大光明地和小尤娜一起围观布鲁斯设陷阱的手段。蝙蝠家在战斗中一向懂得变通，光是环境杀就不知解决了多少不自量力的反派，布置起坑人的陷阱也一套一套的，至少小尤娜正面无表情实则非常严肃地试图偷师。
“……”尤娜顶着和小尤娜如出一辙的表情，抬手缓缓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上帝啊，她怎么感觉自己似乎在被迫害。
“找死！”
尤娜目光一肃，而布鲁斯已经翻身躲开，瞥了一眼鬼王丝毫不慌，仿佛时刻冷静理智。
“娜娜，不要看。”
男人再抬眼，眸底出现了冰冷的杀意。
尤娜愣了一秒，然后明白了他在说什么。
她沉默片刻，还是俯下身，用法术盖住了女孩的眼睛。
……布鲁斯刚刚想杀了他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