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我这里好几个江南的厨子,这个汤是我幼时的味道, 也只其中一个厨子能做得出来, 你以后想喝了就来。”
黛玉点头应了, 又好好喝了一碗。
方搁下碗,就听太妃笑道:“可见今日是你的缘分,下雨了。”
黛玉跟着看去,外面已然零丁雨滴落在湖面上,一个个涟漪微不可见。
丫鬟们上茶漱口,又净手后,方撤了宴席下去。
外面雨渐渐大了。
雨水激打湖面,形成一片水雾朦胧,还有胆大的水鸟,趁着鱼儿们浮出水面,猛的冲进去,抓了出来,又冒雨而去。
黛玉觉得这样的雨景,看一日也不会倦吧?又想起了自家的听雨木屋。
对太妃笑道:“太妃,我家也有一处赏雨的好去处,改日定要请太妃一赏。”
“你说好的,那必然很好,改日下雨,我便自去了,可莫嫌我。”
“不甚欣喜。”
两人又静坐赏雨饮茶,如此一个时辰,雨才方歇。
黛玉拿着茶杯道:“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作将来。难为工匠们,竟真做出了这样的颜色。”
太妃道:“能工巧匠自古有之,不可小觑,也不知他们可曾反复看着雨过天晴。”
两人又叹了一回,太妃方携她起身去别处歇息。
“太妃,您说的回程之惊喜,在何处呢?”
“可不着急,待歇息后,再来你便知了。”
黛玉按下好奇,自去跟太妃别处歇息去了。
并未回太妃院子,而是另一岸边,有一处院落。
黛玉这时方看到了荷花。
就在院落之前,独独隔出来的一个小湖,满湖荷花,中间有长长的青白玉桥穿过。
荷花如今并未完全盛开,只零星开了许多,颜色各有之,桥两边,皆是那种淡蓝色的。
“此处歇息,梦里怕都是荷香罢?”
“你试试便知。”太妃亦笑。
又让嬷嬷引黛玉去房内,青纱罗帐,都是新换的。
非烟和丹朱守在外间,黛玉本以为睡不着,可荷香清雅,不多时竟沉沉睡去。
果然有一梦。
梦里,扬州家中,荷花池畔,父亲正泼墨画荷花,母亲在一旁带她执扇扑蝶。
她人小扑不到,又不肯罢休,跑来跑去,一不小心摔进了父亲怀里。
父亲同她笑道:“我画朵蝴蝶与你可好?”
黛玉尚未回答,就醒了来,看着床顶荷花帐子,轻声呢喃:“好的,父亲。”
拭去眼角泪滴,又过了会才起身,非烟丹朱赶紧进来伺候,又梳洗后,就听丫鬟来道:
“林姑娘,可是醒了?太妃也起身了,说姑娘若醒了就过去呢。”
黛玉去了,太妃已经廊下等她了。
“咱们船上用茶罢。”
黛玉自无不可,点头应了,太妃又问她:“可做梦了不曾?”
黛玉点头:“是个好梦。”
太妃看她神色,笑道:“那便好,心有所想,夜有所梦,可见你所思所想皆是好的。”
“是,我如今无一分不好的。”黛玉一笑,眉心舒展。
两人登船,依旧游湖,可这次却换了一条小船,且不是依窗而坐,而是躺着去了。
黛玉也是新奇:“早知要躺着,午歇在这里便好了。”
“我也想呢,可水中潮气,不能任性。”
太妃又冲她一笑,“你且看着。”
说罢让人上前,几个丫鬟一并踩了凳子上去,推开了船顶的木板。
只见天蓝如水,白云缕缕,一行飞鸟恰好飞过。
两人极有默契的皆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黛玉才发出一声轻叹:“若是夜里,那便是万里星河吧?”
太妃笑道:“看星河便不来这个湖了。”
两人又躺了好一会,才慢慢起身,黛玉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看天空。
“这天还是那个,可躺着,坐着,心境差了许多。”
“天象万变,真要看,那也是日日不同的。”
正说着,忽一小船靠了过来,一个婆子道:“太妃,王爷说,难得您有雅兴,不如留林姑娘住一日?”
太妃道:“可是有什么缘故?”
婆子道:“王爷只说了这个。”
旁边的婆子福了福,她是靖安侯府的:“太妃,姑娘,侯爷说,姑娘难得出来散心,若是太妃不嫌弃,留住一日也好。”
黛玉本是不想留的,可林宥也这样说,应当是有缘故的,当下犹豫了。
太妃笑道:“你说星河,今儿可不就有了?”
又对婆子们道:“去回你们的爷,林姑娘就在我这里,好着呢,让他们玩去吧。”
婆子们行礼又撑船离开了。
黛玉心里疑虑,哥哥不会无端让自己留在这里的,哥哥是有何事?他自己呢?可也在王府?
可太妃不问不提,她也无从提起。
若是牵扯外面的事,也就不是她能问的了。
所幸太妃慈爱又有趣,她也不觉得十分忐忑了,又跟太妃游玩起来。
再说林宥那边。
自要从头说起。
林宥自跟水溶去了正院,也只说了句:“你这院子可抵我半个府了,可见建功立业,封王拜相也是有好处的。”
然后就没再有心情打趣,进了水溶书房,屏退众人。
认真起来:“你可有什么消息?”
“我的人大多都交出去了,如今比你多不了多少,只是宫里还有几个太监,前几日传出消息,说小选的那批宫女出了事。”
水溶顿了顿:“死了十几个。”
林宥眯了眯眼:“那必然不是因为得了什么病罢?”
“不知道,再没消息出来了。”
“我给圣上递了折子,问了是不是太上皇那里有什么不好,圣上只回了我一句大惊小怪。”
“圣上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可他骨子里有些冒险,并不是完全尽在掌握才会动手的那种,那样对他来说太没有意思。”林宥补充道。
“可如今能怎么样?他是圣上了,还能拿天下做赌注不成?便是如此,我们也没有旁的法子,我们手上已无兵可用,又还未入朝,同官员没有太大的交情,什么也做不得。”
水溶也突然发现,他们能仰仗的只有自己与生俱来的地位,可除了这个,什么也没有了。
“我们还有一身好武艺,如今咱俩联手,能抵千军那是笑话,可若真想刺杀谁,这京中能挡住我们的,几乎没有罢。”林宥道。
“杀谁?”水溶冷哼。
“杀掉那些对圣上心有不满的?还是挡住圣上的路的老臣?杀了容易,可怎么收场?剩下的人会如何去想圣上?天下乱矣。”
林宥烦躁的道:“我岂能不知后果,不过是实在无法子了。”
水溶安慰:“你该信你姐夫,还有什么比夺嫡更凶险的?”
说完又乐了:“咱们俩算不算忠心可鉴日月?人家圣上都不用咱们的,咱们却在这里急的团团转。”
林宥也泄了气,头一回坐的不那么笔直了,歪在榻上:“忠心是有。可也有为自己打算的意思,你还好些,无非是继续当个无权的王爷,我呢,若是圣上有个什么…”
“虎视眈眈盯着我的人可不少呢。”
水溶沉思:“不若,咱们递牌子入宫?我府里的牌子有随时求见圣上之权,不必经龙禁尉。”
林宥点头:“试试吧,咱们在宫里,好歹有一身武力可给圣上用。”
水溶自去安排亲兵去递牌子。
回来后又同林宥饮茶,如今只能等着了。
“说到这个龙禁尉,里面实在没几个好的,圣上日后许会整顿罢?”水溶道。
“嗯,如今圣上也不大用他们,只用御林军。可听说,以前龙禁尉可是个好缺,御前侍卫,非世家子弟不能,若得圣上赏识,必能平步青云,可你看如今,不提也罢。”
水溶眼神晦暗:“以后未必不能政治清明,你尚且有机会一展宏图。”
林宥知他憋屈,劝道:“你日后也未必不能入朝,咱都忠心可鉴日月了,圣上还能视而不见?”
“不过,要我说,你也就是一时兴起,想惩恶扬善罢了,真让你入朝,同那些人掰扯打太极,你不得烦死?”
你性子又不好,又作,哪个受得了你?这话林宥没敢说出来。
水溶却让若有所思:“你说的有道理啊,可我怎么觉得我应该做个御史呢?”
林宥!!
你做了御史,朝中岂不人人自危?
他赶紧道:“你别,你可是最礼贤下士温尔文雅的王爷了,你装了那么多年,何必露出本性吓他们呢!”
水溶却似乎真来了兴致,全然不管林宥苦涩的嘴脸。
林宥正想再说点什么劝劝,就见水溶亲兵回来了,
拱手道:“王爷,侯爷,圣上说,今日不得空,明日再宣召。”
两人对视一眼,???果然如此。
亲兵又道:“属下在宫门口刚好遇见内侍出来宣召,便偷偷跟了一路,内侍去了忠顺王府,忠顺王已乘大轿入宫去了。”
第82章 功败垂成是也
◎她不傻,从忠顺王把戴权踹倒的时候,她就知道,功败垂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