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拿着陈蕴的那个镯子, 想了想。
还是决定给二姐送去。
探一探她的意思。
二姐这个人, 学了嫡母那么久,终究还是差了点火候, 背地里总会给自己点脸色,眼里更是压不住的嘲讽, 还当自己不知呢。
她更衣后, 就带着一个丫鬟去了林琛的院子。
层层通报后,才得以进去。
她面带微笑:“二姐,可好些了?”
林琛正在修剪花瓶里的梅花, 看也不看她的:“何事?”
她面色不变,呈上一只镯子, 她倒是乖巧,弄了个盒子装上了。
“这是陈姑娘给二姐的, 说是上次二姐摔碎了镯子, 她替人赔罪。”
林琛停住手,看了过来。
“哪个陈姑娘?”
“陈尚书家的。”
林琛听了, 脸色突变, 夺过那个镯子就往地上扔去!
吓了林三姑娘一跳。
“二姐…”她期期艾艾的退了一步。
“你回去罢!我就不留你了!这有个香柚, 你带走罢!”
林琛竟又硬生生扯了一抹笑出来,林三姑娘,赶紧谢过告辞了。
等她一走,林琛又狠狠的看了那个镯子:“给我砸碎了扔出去!”
“是!”
丫鬟赶紧拿了出去。
嬷嬷上前:“姑娘,到这个时候,怎么稳不住了呢?那三姑娘见了这一遭,指不定回去琢磨什么呢!”
“怎么?她也想踩在我的头上去了!”
林琛冷冷的道。
“那个蠢货!白白让人当把刀用了一回!”
什么她上次摔碎的镯子,不就是昨日!那个林黛玉撞了她,让她摔碎了镯子,这陈蕴是明目张胆的来嘲讽她呢!
嬷嬷不敢再说,只想着回头总要告诉太太去。
姑娘自今年,性子,越发的不太稳了。
林三姑娘回去了自己的小院子,后知后觉,自己怕不是被陈姑娘摆了一道。
那镯子根本不是赔罪的!
可临宁郡主倒不像是做戏!她那样的人向来肆无忌惮,犯不着玩这种手段。
莫不是二姐不愿意当药引子?才发了这样大的火?
嫡母管家甚严,她根本无处打听那件事,只能暗自沉下心,再等等看。
只要有机会,她想,总要搏一搏的。
转眼腊八。
大雪又下了一场。
丹朱特地去园子里折了不少红梅回来。
黛玉亲手整理了,才去给林宥那边送去。
李青河刚要出门,见了黛玉忙行礼:“姑娘,刚收到圣上口谕,二殿下三殿下今儿来看看侯爷。”
黛玉神情好了些:“快打发人把雪扫出路来才是。”
“是!”
棠之已经迎了出来:“请姑娘安,这红梅可真好看。”
说着接了过去。
“哥哥用了汤了吗?”
“用过了,赵太医正在扎针。”
赵太医每三日扎针一回,也是怕林宥久躺,血脉不通。
黛玉便去了林宥书房那边等着。
棠之斟了茶来,???黛玉拉住她,让她坐于一旁。
“前儿陈嬷嬷可同你说了?”
棠之脸色一下子不自在了,不过仍回道:“说了的。”
“你可如何想的?倒也不是催你,不过是同你说两句。”
“我自然知道姑娘好意,只是我本不想嫁人,我这样的身份,嫁人有什么好呢?倒真不如日后做个嬷嬷,再攒些体己银子,后半辈子,也饿不着的。”
“你这话可同陈嬷嬷说了?”
“说了的,嬷嬷让我再想想,可我觉得就像嬷嬷那样,一辈子伺候主子也没什么不好。”
“姑娘,我实在不想落的我娘那样。”
黛玉点点头:“如今嬷嬷们也就是给你们先相看着,有好的就同你们说上一说,倒也不是逼你们的意思,一辈子不长不短,你当想清楚了才是。”
“嗳。”
棠之点头,可瞧着神色,应当已是下定了心的。
黛玉知道她不同旁的,心里主意倒是正的。
此事便撂过去了。
只一时难免有些伤感,哥哥仍旧昏迷,可府里的事却不曾停的。
大丫鬟们的亲事在相看。
腊八节要给阖府赏腊八粥,圣上也会赏下来给她。
还有来往的年礼。
时间并没有因为哥哥停滞不前。
她难过什么呢?
说不清,就是难过极了。
棠之已经退出去了,黛玉喝了茶,醒了醒神,听着赵太医出去的动静,才起身去看林宥。
“哥哥,我想你了。”
她小心的握住林宥明显干瘦下去的手。
“快点回来好不好?”
也不知坐了多久,陈嬷嬷来唤她:“姑娘,二殿下三殿下到了。”
黛玉这才起来,迎了出去。
钧祁兴许是觉得钧晏走的太慢,是抱着他来的。
“小姨母。”
“小姨母。”
“天冷,快进来。”黛玉道。
钧祁先进门,脱了披风,又去外间炭火处烤了烤手,才去看林宥。
钧晏却顾不得这些的,直奔而去,披风直接扔到了地上。
“小舅舅!钧晏来看您了。”
他趴在床边,忽然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掉:“我小舅舅是不是死了?他怎么不理我啊?”
黛玉揽住他:“小舅舅只是睡了,他会醒的。”
“他太累了吗?”
“嗯。太累了。让他多睡会,好不好?”
“不好!不准睡!”
钧晏使劲的去摇晃林宥:“小舅舅,你别睡!你起来啊!”
“钧晏!”钧祁将他拉住。
“哥哥,你别让小舅舅睡!他会不会像母后那样?他们说母后就是这样一直睡,才醒不过来的!”
“不会的。”钧祁抱住他。
“小舅舅,舍不得。”
他如今已经懂了,母后,她或许真的是不想撑下去了。
可小舅舅不是的,他从没想放弃,哪怕这个世间那么糟糕。
“小舅舅,倒是瘦了,不好看了,我回去给他画个新的画像。”钧祁突然笑了笑。
黛玉满目泪水里,也笑出了声。
“好。”
钧祁钧晏没能多呆,只又关心了几句黛玉就匆匆回宫了。
钧祁临走留下一个盒子。
“小姨母,琼花宫夜宴,用这个罢!”
送走他们,黛玉又重新净了脸,才坐回去,打开了那个盒子。
“这是!”季嬷嬷端着点心的手抖了抖。
“嬷嬷认得?”
“是!这是先皇后册封时,圣上亲手为她戴上的东珠步摇,仅此一对。”
“这个花样,是圣上亲手画的。”
黛玉拿着步摇的手犹豫了。
“这个东西,我戴不得。”
王妃成婚都只是凤冠上镶嵌一枚东珠罢了。
且品质远远不及她手里的这一串。
季嬷嬷神色怔忪:“娘娘后来,不大好的时候,就给我们都找了出路,她打发我去了内务府教宫女规矩。”
“她的贴身用品,也做了打算,有的给了侯爷,有的给了两位殿下,而这对步摇,她舍不得放回库房再被别人得了去,就给了二殿下。”
“只是不是这样完整的,是拆开了,她只是舍不得圣上的情谊,可东珠步摇到底是皇后才能用的,二殿下以后若是不能…所以娘娘亲手把步摇拆了,告诉二殿下,只是她的遗物,给他做个念想,不做它用。”
“如今又这样完整了,应当是二殿下大了,又修复了。”
季嬷嬷拭去泪水。
“姑娘,琼华宫夜宴,有这对步摇,姑娘必然心想事成。”
她想起来了,当初皇后省亲,林二姑娘看着这对步摇,那久久失神的模样。
“那我只借用这一次,宴后立刻送还。”
黛玉说着,斟了一杯茶给季嬷嬷推了过去。
季嬷嬷点头:“那姑娘的衣裳,就得改一改了,总要同这步摇相衬才好。”
“好。”
承恩公府。
林琛依旧被禁足中。
不过她倒是不寂寞的。
林三姑娘隔两日就来探望。
本来林琛被母亲罚着抄经书,已经心平气和了许多,眼瞅着就要想清楚了,奈何林三姑娘有一回无意中提了黛玉一嘴,话里是嘲讽的,却让林琛心底又起了波澜。
不动声色让林三姑娘多吐露了几句。
而后,林三姑娘每回来闲话,有意无意的都会低声提上几句黛玉。
“那个林姑娘啊!听说正自己给靖安侯治病呢?也不知她哪里弄的方子?靖安侯没好,她自己却折腾了半条命去!”
想取而代之?呵,真是痴心妄想!林琛心里冷哼。
“听说庆国公府请旨定婚期了!真是庆国公府仁善,这样的姑娘娶回去,也不怕晦气!”
她心里该得意了罢!呵!真是够不要脸的!居然不自己请旨退婚!果然贪图高门富贵!
“二姐这里的点心就是不一样,再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了,要我说,那个林姑娘虽用的是宫里嬷嬷做的,可都未必比得上二姐这里的!”
不过是宫里的嬷嬷罢了,就炫耀的满京城皆知,真是眼皮子浅薄!
林琛越来越不屑,可也越来越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