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河话说一半,又觉得不对。
试探性的问:“萧大人,您是问侯爷的园子里还有什么动物?”
萧一点头。
“这个就多了,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长得不那么磕碜的,通通都有。”
“只是您这里就您一个人,有些东西娇贵的很,要好好照顾才行,要不我回去看看哪些不用费心照顾的,肉又格外好吃的,都给您送来?”
说完了又后悔。
哪有官员的府邸散养动物的?房子不都就糟蹋了?成何体统?圣上知道了,会不会治自己一个怂恿之罪?
只好往回描补:“不过萧大人,养多了也不成啊,您这里房子还好好的呢,我瞧着这规模可是伯爵府的规模呀,那些东西又不知道规矩体统,随便哪里都敢住的,给您把房子糟蹋了就太可惜了。”
萧一道:“我不住这些。”
“您不住也不能给这些东西住呀?”
李青河心里苦,让你多嘴,让你讨好,这下好了,这位爷也是执拗的,听风就是雨了。
“帮我转告小公子,谢他好意。”
这是要逐客的意思了。
李青河只好出门把东西都拿了进来,才告退而去。
回去又这么忧愁到晚???上,林宥下值回来,看见他蹲在门口,萎靡沮丧。
姜启在后也看见了,很是惊奇,一天了他竟然还没好的?
那一会儿就听他说说遗言也行。
林宥给了他一脚:“呦,怎么活着回来了呀?”
“侯爷,你怎么很失望的口气…”
“我如今还活着,可是跟死了也差不多了。”
“进来说说。”林宥来了兴致。
“萧一给你下了什么慢性毒不成?”
李青河进去,一五一十的说了,林宥笑的不行。
“你这还真是自作孽,让你整日里嘴贫,这事儿我可管不着,萧一又是个认死理的,八成当真了!”
“侯爷,您当真见死不救?”
林宥笑够了,道:“我如此善良,便给你出个主意吧,你隔几日就去萧一府里,帮他收拾收拾,别弄得臭气熏天就行。”
李青河??!!
“我自掏腰包,给萧大人买一房下人不行吗?”
“你觉得呢?”
李青河…
“爷…我是不是该往好处想?萧大人如果不打死我,或许是在他眼里,我算个人了?”
“我就欣赏你这点,苦中作乐!自欺欺人!甚好!”
李青河爬起来,侯爷是指望不住了,还是回去留点遗言吧。
“爷,姜启借我用用成吗?”
林宥点头:“姜启,跟他去吧,关爱傻子,可积阴德!”
姜启跟着生无可恋的李青河走了,具体什么遗言以后再叙。
先说黛玉那边,一早去了北静王府。
昨儿就得了信儿的齐嬷嬷亲自迎到垂花门。
进了太妃的院子里,只见一个大丫鬟正端着药在廊下,瞧见她,赶紧先行礼。
黛玉蹙眉:“太妃竟要喝药?可是哪里不适?”
急急的进去,果然太妃没有如往日一般起身拉她一起坐,而是有些惫懒的半躺在炕上,屋里已经烧了地龙,温暖如春。
非烟侍奉黛玉解了披风,黛玉才上前要行礼。
“别多礼了,炕上坐。”太妃笑道。
“也不许蹙眉的,我不过是老毛病了,已然好多了,只是身上乏了些。”
“太妃何苦呢!”
“人用五谷杂粮,说到底都是一样的凡夫俗子,哪有不生气的道理?可气过了,就过了,又不是过不去了。”
黛玉起身亲手给她捧了药汤,看太妃服下,才坐。
太妃漱了口又道:“我知你也病了,可又无法去看你,让我看看,可好了?还用药吗?”
“已经好了,黄院判前日还去看过,从前调理的药也可不用了的。”
“那便好。”
太妃指着盘子里的贡橘道:“今年橘子来的早些,你尝尝,有些酸,我吃不得,可兴许你们小姑娘爱这个口味。”
黛玉拿了橘子,自己剥了,待尝了笑道:
“也没那么酸的。”
“你家应当也有,我就不给你了,这个吃多了容易虚火旺盛。”
黛玉笑笑,“我家的甜些,可见是不同树上的故而滋味不同,我明儿送来给太妃,这些我就带走了。”
太妃也不跟她客气,只道:“那你可是亏了的。”
“亏不亏的,都在自己喜欢。”
“这倒是,你向来通透,可如这果子一般,树跟树不同,人与人也不同。”
太妃叹气,哀伤一闪而过。
“太妃…”
“我倒是还好,只是…”太妃勉强笑了笑,她倒不好跟黛玉提水溶的。
黛玉了然:“太妃慈母之心。”
“我只是觉得他太过艰难了些。”太妃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了。
又说留黛玉用饭,给她留了鱼煮汤。
“让齐嬷嬷带你看鱼去,这些是池子里最漂亮的的了,都捞了出来说给我煮汤,他不知背地里恨了多久忍了多久,还要来哄我,我喝什么汤呢?我又气什么呢?不过是为他伤心,本只想着不求门第不求才情,只求与他好好相守,我将来也好瞑目,可如今就让人这么糟蹋了!”
太妃终忍不住,落了泪来。
第116章 哥哥坦白从宽
◎“御史的折子是有,顾及我也有罢。”◎
黛玉也跟着落泪。
太妃擦了泪, 又笑了:“倒让你跟着了,我原也不这样,兴许是病的, 又容易眼酸。”
黛玉点头:“我知太妃眼酸是疼王爷,旁的人是不配的。”
“这话极对。”太妃赞许的点头。
“你既通透, 什么都看得明白,可玉儿, 你要知道,世间之事各有缘由, 入了你的眼, 进了你的耳,却不必进你的心。”
黛玉点头:“太妃, 我记着了,哥哥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那你眼底郁色可是那日…?”
“到底是为着我, 我才多问这句, 若不是,你也不必勉强,哪日想说了, 都可。”太妃又道。
“竟瞒不过太妃的,不过是那日梦魇了, 梦境真实,醒来耿耿于怀, 今日已经好多了, 太妃别笑我才是。”
“太妃病着呢,可不要再劝我的, 如太妃所说, 道理我都懂得, 梦再真实,也是无稽之谈。”
太妃招手:“过来我这里坐。”
黛玉依言过去,太妃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哼道:“月下星尚在,梦来人不惊,听我低低语,愿你岁岁安…”
哼了两遍才拍拍她的手:“咱们扬州的歌谣,我幼时惊梦,母亲常唱给我听,你可曾听过?这词也不知我记得对不对了。”
黛玉轻轻摇头,她母亲来自京城,想必是不会的。
又有些不舍的将头靠在太妃臂膀上。
“太妃,我好多了,我想,我大概是太有福气了,所以才会一个梦魇就患得患失。”
“我梦里有个姑娘,同我一般曾因母丧无人教导,只得寄人篱下,后来又是父丧,她再无家可归,此后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黛玉其实没有说完,这些还不是最可悲的,最悲的是那个姑娘的表哥,说是跟她心意相通,可后来亦阴差阳错另娶她人,她也于他新婚之夜香消玉殒…
黛玉只觉得那姑娘的表哥实非良配,可姑娘自小同他一处,又无旁人引导规劝,孤苦无依之中将他当成了至亲知己,若是姑娘双亲尚在,是不会如此的。
她当时梦醒,一时恍惚,只觉得若无哥哥,自己的命同那姑娘没什么两样,不由得泪洒玉枕,也不知是为那个姑娘,还是为自己庆幸。
“我不说梦,我只说你的那句太有福气了,这句话倒是真的。”太妃笑道。
黛玉反而不好意思了,“太妃莫笑,也不是我自己胡诌的,是我哥哥先这样说的,我半信半疑,可后来宏文寺的方丈也这样说过,我细想了想,果然是的!”
太妃乐不可支:“宏文寺我知道的,文人举子很是推崇,那个方丈也是很有本事的,可极少替人批命做法事,他说的必然可靠。”
“那改日我也陪太妃去上柱香,太妃定也可以得偿所愿。”
太妃点头:“也好,我本想再喝上两日药汤就去皇觉寺,现在又觉得我又不给自己求,你这么一提,那还是宏文寺合适。”
黛玉点头,太妃又让齐嬷嬷带她去看鱼。
至午膳时,林宥打发人来传话,说他下了值就直接来北静王府同水溶说话,让黛玉不必急着走,就在这里等他一起便好。
黛玉自然应了。
太妃笑道:“待你午歇起来,就去园子里散散,桂花今年开的晚些,尚有余香。”
“太妃说的桂花蜜,可是莫要忘了的。”
“忘不了,就这几日了,必给你送去。”
两人笑语晏晏,各自心绪都好了许多。
待下午,黛玉同嬷嬷丫鬟们去园子散心不提。
傍晚,林宥跟水溶是一起回来的,也是凑巧,大门口相遇了。
不过林宥骑马,水溶坐着大马车。
“您也太矫情了,这点路都要坐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