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十二盏灯骤然变得极其明亮。在灯火的中央,泄露的辉光闪耀。
黑田龙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再也无法移开,忍不住久久地凝视着面前的辉光。这辉光洁白但富有万物,无穷的知识等待着汲取。
黑田龙的错觉:我逐渐理解一切。
黑田龙的躯体沐浴于辉光之中,再无阴影。
爱丽丝向前走了一步:“龙先生,请记住那守夜人的秘密:司辰各有其颜色,但颜色只存在于有光的地方。那锁匠所共通的梦境,穿过锁孔之光,乃最基础之灯之密传,你攀升之途的开始。”
陷入知识与智慧的辉光之中的黑田龙,不由自主地回答:“我已理解,那穿过林地之光。”
回答之后,圣所中炽烈的光芒一闪而过,十二盏油灯皆尽复微弱。黑田龙也缓缓从辉光中清醒,只觉得怅然若失。
爱丽丝对黑田龙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这就是我们所信奉的辉光。欢迎加入辉光之镜,黑田龙。我们只追求解明辉光,因此,如果有什么辰崎组不许可之事,不妨来找我。”
爱丽丝感受着异能力反馈过来的信息:一张新牌“信徒·龙”,已经形成了。
黑田龙依旧沉浸在辉光之中:“……这就是你们所信奉的辉光吗?我已经理解了,首领。”
可下一秒爱丽丝却直接拉住了黑田龙:“龙,过来!你清醒一点!”
爱丽丝:实不相瞒我也刚从异能力发动后的中二状态脱离出来。
爱丽丝直接跳起来在黑田龙的头上一敲:“所以说龙先生是笨蛋!你也想像之前的家伙们一样吗?!”
黑田龙怔怔地问:“可辉光之镜的那些前辈们,不是为了辉光而燃烧自己的一切吗?”
爱丽丝沉下声:“所以我现在是辉光之镜的首领。不要把那些帮派组织与我等之辉光之镜教团混为一谈!那些帮派组织,如同食腐的秃鹫般在死亡中追求着利益,永不停歇;普通的成员犹如时常脱落的羽毛,不过是换取组织利益的微不足道的代价;就算是成为强大的武力,也无非是成为那最为重要的飞羽,不可轻易舍弃,但也不过是工具!”
黑田龙听着,陷入了沉思。
爱丽丝不给黑田龙反应的机会,趁着黑田龙还在辉光的效果之下,对自己灌输的观念更加容易接受,继续沉声道:“而我等之辉光之镜,我们追求知识与智慧之理智辉光,我们解明那泄漏的光芒;我们的成员层层向上如同我肢体之延伸,我等追求启智之大功业而无低劣私欲,怀求知欲者我等皆予以教导——这都是作为辉光之镜首领,作为你的引路人对你的告诫。”
“但,龙先生——”爱丽丝在心中二次唤起辉光,拜请名为守夜人之司辰,与黑田龙对视,“我之眼中门扉为守夜人,而我已将守夜人的秘密传授与你。现在,是作为爱丽丝的告诫:辉光与我只是工具。我所成就的是我本身。希望你也如此。你初踏上大功业之途,而这道路满布辉光,稍有不慎,梦境与现实之界限将无法分清;这道路亦满布荆棘,所有的躁动终将化为恐惧。那神圣的数为三,绝不可越过。越过者死。此为最后的告诫。”
爱丽丝默默从异能力中找出了高阶光之密传攀升梵咒,试图趁着黑田龙还在辉光影响之中的时候恐吓:“守夜人将予你以刀刃阶梯,此乃最为严酷之考验。”
无可抑制、无可逃避之痛苦的可能如同深夜中最深层梦境门扉后的不可名状之物,神秘所带来的恐惧袭上了黑田龙的心头,以至于他怔怔地盯着爱丽丝的双眼,想移开,却被死死地吸引。
然而,爱丽丝却在此时恰到好处地停止了异能力:“龙先生。我的母亲,先代首领,死于辉光之下。我有启智欲望,亦有节制能力,希望龙先生也如此。休息吧,愿你入梦。”
爱丽丝轻轻将向前黑田龙推了一把,黑田龙顺从地卧倒于祭台之上。
爱丽丝重新展开了异能力。黑田龙身上出现了一层“新的色彩”事件,并叠加了一层“入迷”。
“入迷”与“恐惧”共同入梦,可以化为一瞬追忆,将入迷与恐惧共同消除。
“好梦,龙先生。”爱丽丝低声予以祝福后,走下了祭台。
刚走下祭台,脱离了异能力状态的爱丽丝,想起了之前为了制造清除入迷用的恐惧而对黑田龙说出的中二发言以及自己不得不被迫谜语人的行为,直接捂着脸蹲在了原地。
爱丽丝:尴尬到直接抠出擂钵街。
爱丽丝对异能力表示抗议。
没有相关机制的异能力,没能接收到来自本体的抗议。
然后,爱丽丝发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自己并没有体力把已经入梦的黑田龙转移到某个卧室去睡。
爱丽丝看了看疲惫入梦的黑田龙,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良心: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教徒了,就当我祝你拥有中原中也的性相了。
然后爱丽丝就把昏睡着的黑田龙留在了祭台上,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心安理得地准备休息。
爱丽丝:安详。
第6章
黑田龙还在祭台上昏睡,爱丽丝也已准备休息。
而【森鸥外】还在擂钵街。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镜中少女不需要睡觉。
坂口安吾直呼内行。
从与爱丽丝分离过后,【森鸥外】就重新具现出了教团的黑袍,朝着擂钵街深处走去。
擂钵街内的街道复杂而无序,不能算是道路的路朝着远方延伸。空气中时不时飘来恶臭的气味,层层叠叠的铁皮房间的阴暗小路上偶尔能见到几个生死不知的人躺在此处。
老鼠在街道与街道间穿行,时不时能听见几声当地居民的喝骂,偶尔夹杂着几声有气无力的呼痛声与钝器击打在人体上的声音。
时不时有眼神呆滞的行人与面黄肌瘦的孩子匆匆路过。
孩子尚且偶尔会规避一下街道上无处不在的肮脏积水,而行人只是麻木地往前走,踩在积水中发出啪嗒之声时,脚步也未曾停下——天色已晚,早点回到或许能提供些许庇护的地方,才是最紧要的头等大事。
最近,在夜间组织之间的火并越来越频繁。每天都有不成人样的尸体在阴暗的角落、在废弃的建筑、在垃圾堆之中堆积。
横尸街头者反而甚少。
当地的居民会扒了这些人身上的所有财物。无用的身躯则或是被不明人员带走回收利用,或是被少数走投无路的饥民带走,或是被游荡的流浪野犬与老鼠依次分食。
而横尸街头的,是最显眼的高优先级目标。
暗处有人窥视: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森鸥外】一看就并非擂钵街的居民。
擂钵街的刻印并非在外表,并非在衣着,而是在灵魂。在这里,几乎所有人都在争抢着活下去。
悠闲地在此处漫无目的地游荡的【森鸥外】,轻而易举地就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
暗中窥视之人都在暗自掂量。这种时候来擂钵街的外来人,是前来捕猎的猎人,还是一无所知的猎物?
夜色中响起了阵阵枪声。黑暗之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担忧着自身被波及成为枉死之人,暗处的视线已然减少了许多。
即使是白日,辉光也从不在此处照耀。
而此刻,骄阳已逝。只有远方能偶尔看见一点若有若无的灯光,在灯火通明的横滨其他地方的对比之下,黯然失色。
在一片天昏地暗中,身穿教团黑袍的【森鸥外】仿佛和擂钵街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然而,下一刻,【森鸥外】不紧不慢地整理了一下黑袍,随后慢条斯理地从黑袍中掏出了一盏提灯。
“瞳中门扉已奔赴光界,其后能奔赴的数已定下。”提灯在夜色中亮起,灯中光芒聚集。
不死心的窥视者终于散去。异能力者的能力千变万化,如无必要,他们并不想直面其锋芒。
枪声渐渐弱了下去。【森鸥外】转身循着枪声而去。
很快,【森鸥外】就到达了枪声响起的地方。面前,是两条道路交错之地。
周围的铁皮房边满是弹痕,地上躺着几个无助□□着的擂钵街居民。还未干透的鲜血浸透了这片土地,素日里破败道路上坑坑洼洼的积水也已被染上鲜红。
顺手连上爱丽丝,【森鸥外】抱着不浪费的态度试图收集一点影响。
“各位,有谁有一点钱呢?”【森鸥外】提着提灯走到了路口中央。
地上几人中,有一个伤势稍轻的,对他破口大骂:“你不是擂钵街的人吧!夜间还提着这么亮的灯,找死不要连累我们!”
擂钵街外围的帮派组织交火地带是高风险高回报的捡漏地点。
在横滨,并非所有的组织都会好心地给身为前线炮灰的底层成员下葬,甚至战况紧急之时,收敛尸骨也是件奢侈的事情。当然,除非是为了隐藏痕迹或是别有所图,横滨的这些帮派组织更加不可能去帮敌对组织成员收尸了。
这时候,足够胆大的在阴暗狭小的空间里艰难生存着的擂钵街居民,便会冒着被各个组织在交火地带的收尾人员或是巡查人员击毙的风险,毫不留情地,仔仔细细地,将尸体的最后一丝价值利用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