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哥谭罕见的好天气。
万里无云，阳光甚至好到有些刺眼。
或许对方要和自己说关于离开的事情，杰森想到。
他不得不这样想。
至少当他这样想了以后，再听到对方的道别才会不那么难过。
“你前面有问过我会把贵重物品放在哪里吧。”还没等多莉说话，躺在她面前的青年反倒对着没有一片云彩的天空喃喃自语，完全没有给她回答的机会，便自顾自接了下去，“我没有那种东西，但有类似的，在我还没被布鲁斯那个家伙捡回去之前，我就生活在罪恶巷，对于一个几乎没有家庭的孩子来说，食物就是最重要的物品。”
“那确实很贵重。”多莉尝试着加入这场对话。
为更好地观察杰森的表情，多莉两只手支撑在草坪上探出身子挡住那令人炫目的阳光，但那金色如瀑布般垂下的长发比阳光更加夺目，杰森迫使自己仅仅盯着对方那双比天空还纯粹的双眸而不做出其他任何可疑的举动。
这并不算简单，甚至称得上煎熬，但他做得到。
“所以我会在拿到它们的时候就吃掉，完完全全，以确保不会被任何人抢走。”
在过去的十六年中，食物对于多莉来说从来都不是必需品，而在回到这个世界后她也未曾在食物上有过短缺，所以她并不能对面前这位看起来仿佛在尝试着剖析自己内心的青年感同身受。
但这不妨碍她尝试着去理解对方。
“食物确实很珍贵，没有食物我们就会被饿死。”
“不，你完全没有理解我在说什么。”杰森干脆闭上眼睛，不再去理会面前这个家伙，“就当我什么都没说，所以你拉我出来是想和我说什么？”
耳边是头发落在自己脸颊边上发出的摩擦声，细细痒痒像是蚂蚁在爬，同时他也能听到伏在自己上方的姑娘抿着嘴巴思考无意识发出的咕噜声。
多莉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自己总是掌握不好分寸，好在她遇到的绝大多数人都对她足够容忍，以至于即便她回到这个世界将近半年，依然很难去描绘那根名为边缘的线究竟存在于哪里。
不过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并不介意跨过那根究竟存不存在的线，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所表达出来才是最重要的。
“你亲了我所以打算什么时候娶我？如果你没有这个打算的话最好快点和我说，我就不干等着了，毕竟还有好多事情在等着我去做。”
老师曾教导过她要矜持，却从未告诉她何为含蓄。
第54章 多莉想要离开哥谭-3
“……见鬼的你在说什么？你从哪里学到的这种东西？”
几乎没有经过大脑思考，杰森本来紧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多莉困惑的面孔猝不及防映入眼帘，他几乎要怀疑这是庄园里某个该死臭小子的恶作剧。
但又有一瞬间他竟然希望那是真的，是面前这姑娘发自内心的问句。
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书里，以及刚刚迪克说的。”多莉继续凝视着杰森的眸子。
“什么书？”
“塔里的书，里面有好些故事，如果你要听的话以后我可以说给你听。所以你的回答呢？是娶还是不娶？”
最终那些尝试着说出来的话语只变成一声叹息，小心翼翼推开多莉的肩膀杰森单手撑地从草坪上坐了起来，现在他只觉得边上的喷泉太过喧闹，忍不住揉捏自己的鼻梁，青年垂下眼眸。
“这不是现在的你该思考的事情。”
“为什么？那我什么时候可以思考这种事情。”
“至少不是现在，像我之前说的那样，你还什么都不懂，所以不能这么快就做出这种决定……”
“你认为我是个小孩？”多莉打断杰森的话，稍有气愤，“就因为之前我在塔里生活了十六年所以你认为我对这种事情一窍不通？以为我是因为童话书的缘故以及那个吻就像让你娶我？所以你是在否定我对你的感情？我是真心实意认为如果我们两人一起生活下去会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就像我和老师一样，不，远要比那时候还要好。”
“这就是你的问题，你以为你对感情已经理解透彻，但实际上你接触的人还是太少以至于只能用那个白头发的伙计来和我做对比。说实话我认为你对我所谓的感情比起喜欢，倒不如用雏鸟效应来形容，就因为我是你来到这个世界后见到的第一个大人，这才是你不愿意离开我的真正原因。”
“这是原因之一，但绝不仅如此。”多莉依旧双腿并拢斜坐在草坪上，而杰森却坐直了身体，挺直的背脊看起来像在防御，这使得她有些许受伤，“我觉得你在害怕。为什么？可这没有道理，哪怕因为罗伊德的关系你也不应该现在才开始害怕。”
“见鬼的我才不怕那个家伙。”
即便嘴巴上这样说，但多莉还是注意到杰森的面孔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惨白，忍不住叹了口气，她向前挪动几下，试图像安慰小理查德伸手去蹂.躏对方那愈发张扬的黑色短发。
可惜后者毫不犹豫抬起头躲开多莉的手。
“你对我就像对待小理查德。”
杰森说道，甚至像是抱怨，不过很快撇去这个不愉快的插曲，他确实想到了罗伊德，但绝非因为他曾经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恐惧，而他恐惧的真正源头实际上已由自己的嘴说出。
他惧怕多莉留在自己身边的原因与她曾经留在那位老师身边的原因相同。
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好像对方在路边见到无家可归的小理查德就将其带回家，而自己的存在价值不一定会比小理查德高出多少。
他与其他人唯一的不同仅仅是在那个夜晚见到了多莉而已。
“我知道，那是因为我还不太会其他安慰人的动作，不过以后我可以去学。我保证，你们是不一样的，就好像我决定将小理查德留在哥谭，但希望你能够和我一起离开。”多莉一直在观察杰森的表情，在自己提到离开时对方果不其然嘴角开始下垂，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在自己面前掩饰什么，“是因为前面在家里你问我要去做什么的时候我说想要离开哥谭去找卡西，没有带上你所以生气？”
“我没有。”
“我想要带上你的。”
杰森扭过头不再回答，不过这回他没有躲过多莉再次试探着伸出来的手，那头本就乱成一团的短发被多莉揉成了鸟窝。
“我知道对于你来说哥谭是特殊的存在，我也有点害怕你不愿意跟着我出去所以前面我就没有说。你不愿意离开，就像我不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多莉叹了口气，这下杰森终于又愿意扭回头看她了，不过对方此时也板着脸，因为多莉没有说错。
面前这位大男孩被哥谭所养育，即使他的一切痛苦都是被这座阴雨覆盖的城市所给予，但不可否认这座城市给了他更多其他的。
无法言喻、深入骨髓。
他可以离开，但终将会回到这里。
而面前这位姑娘呢，她不仅将会离开这座城市，只要她愿意甚至可以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可以找到她。
只要她愿意。
“我会回来的。”最终，杰森听到面前姑娘这样说道，“我想要离开是为了更好的了解这个世界，去看看真正的大海是什么模样、想去攀登高山、去一次英国和欧洲去了解这个世界正统的魔术。不过在那之后我愿意为了你回到这个城市，同时我也认为这座城市还缺乏一个真正的魔术师……如果你想要我回来的话。”
“或许你说得对，离开哥谭可能确实是一种不错的选择。”杰森右手托住下巴，一旦听到多莉愿意为了他回到哥谭时，那颗几乎停滞的大脑终于重新开始运转，“你可以去欧洲大陆，而我则需要去一次中东。”
“中东？那里有什么？沙漠和骆驼？”
“比你想象中要来得多得多。”
杰森在中东找到了自己的亲身母亲，见到还没有灵魂的多莉，以及在哪里迎来了自己的第一次死亡。
不过意外的是他此时却不觉得愤怒，内心非常平静，他知道小丑依然在阿卡姆疯人院里逍遥自在，或许有一天他会在某一处战场重新见到那个曾经谋杀过他的男人，但这并非他现在需要考虑的事情。
他会逐渐变得强大起来，同样会在接下来的路途中学习到新的事物，不一定是战斗技巧方面的，甚至可以说绝大部分都是另外的一些技巧，比如迪克所擅长的那样，即使有时候他会吐槽自己大哥那莫名其妙的女人缘，但若是说实话有些时候他确实有些羡慕。
就像天知道为什么多莉对迪克的接受度就高到不可思议！
“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就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如果我认定你是我的……”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用担心，我是自愿留下的，难道你真的觉得你能留住我？要知道我的幻术可曾经得到过老师的称赞，那位可是冠位魔术……”
叨叨絮絮还在为自己魔术骄傲的多莉完全没有意识到说错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觉得脑后一阵温热，眼前那张原本只占据半个视野杰森的面孔突然放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