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至圣所的死灵法师 完结+番外 (苦昼短)
那一点也不是什么值得荣幸的事。
她在斯特兰奇身边坐了下来,大雪落在他们的身上,温度冰冷彻骨。不远处的医院灯火通明,无数人在其中忙碌着,无论其中的人们在为了什么而痛苦,他们至少都还活着,或者只是在死亡面前挣扎。
而维克多·斯特兰奇永远失去了活着的资格。对史蒂芬而言,那和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无异。如今维克多正躺在市政停尸房里——通往那里的入口就藏在他们身后的小巷中。
“我以前不知道你的工作地点和我的如此接近。人若无生,则必然向死,市政规划的人也许懂些哲学。”斯特兰奇扯了扯嘴角。他不知道该不该为自己的幽默感仍在而感到庆幸。
“你现在知道没有一件死亡是件小事了,医生。”密涅瓦缓缓吐出一口薄荷色的烟雾,轻柔地说。
史蒂芬的情绪就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了。他目眦欲裂地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密涅瓦的肩膀:“是!都是我的错!我冷血自私,所以我失去了我最后一个亲人!”
他的眼周渐渐变红了,语气近乎失态的咆哮:“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不是像疾病一样直接害死别人,就是像传染源一样间接害死别人!我作为医生对死亡也束手无策,可我本该挽救那些人的性命!你一定想说我就是活该,是不是?”
密涅瓦平静地在昏黄的街灯下看着他。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远比他更冷酷理性,在她的注视中,斯特兰奇缓缓松开了她的肩膀:“抱歉……我不该对你发火,女士。”
“我不觉得你是活该,医生。命运并不存在。”那令人捉摸不透的白发女郎开口说道。她丝毫不在乎斯特兰奇的注视,再次侧过头,吸了一口烟。
她转过脸,开口说话时面孔在薄荷味的烟气中有些模糊不清:“但你可以做出别的选择。你可以选择拯救更多性命,直到那些你无力拯救者的数量再也不能压垮你的良心。”
她将斯特兰奇的手抬了起来,将那根被他激动之下攥得歪歪扭扭的女士烟塞进了他的双唇之间,然后凑近了一点。
她用烟头点燃了斯特兰奇咬着的那根,然后站了起来,双手插兜,踏着雪转身离开:“等需要你签字的时候我会通知你。再见,医生。”
“等等,爱德华兹!”斯特兰奇匆匆将那根点着的香烟拿了下来,开口叫住了她,“……我以前是不是曾经见过你?”
“也许吧,斯特兰奇博士。”密涅瓦头也不回地说。那个纤细高挑的身影在大雪里走进了小巷中,带着一身属于死亡的寒气。
而斯特兰奇坐在那把通往停尸房入口的长椅上,独自抽完了那根香烟,直到大雪染白了他的鬓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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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是普通人au(移目
第128章 番外·死亡证明(中)
在维克多的葬礼结束之后的第七天, 史蒂芬拨通了一个号码。那个写着号码的卡片早已经变成了垃圾桶里的一团碎末,但斯特兰奇鬼使神差般地将那串号码记在了心里。
斯特兰奇本来已经做好了听到一连串忙音的准备——他知道这个号码打不通,但他忽然想那么做。
几秒钟后, 电话接通了。听筒对面传来了轻轻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斯特兰奇先开口说话了:“爱德华兹博士?”
“医生。”对面的女声停顿了一下,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地说,“你还想吃惠灵顿牛排吗?”
他为不需要为这个并没有准备的电话编织话题而感到庆幸。
这次晚餐大约是史蒂芬参与过的最奇怪的却又记忆最深刻的一次约会了。
斯特兰奇以前约会中的大部分时候都是他在高谈阔论,而对面的美人永远目光闪亮地聆听。而当他和密涅瓦坐在他常去的那家金碧辉煌的餐厅时, 他发觉自己在她面前似乎更享受沉默。
当斯特兰奇想的时候, 他总是有着高明的谈话技巧:他在恰当的时候抛出话题,引诱对方发表意见。他总是在听。
他可以在她的声音里短暂地放空自己,而不必在幻觉中回到那个下着大雪的夜晚, 仓皇地追逐着那个奔上马路的身影。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对面的那个气质神秘的女性是可以信任的对象——她已经见过他最不堪的一面了, 不是吗?
密涅瓦于是也漫不经心地同他谈起一些无关痛痒的故事:她的学生生涯, 当执业医生时的有趣经历。
也许是第一次,斯特兰奇学会了在日常生活中聆听。不是吹嘘他的那些光鲜的经历,也不是夸夸其谈地炫耀他的高明见解。
他听得几乎有些入迷——众所周知, 一个法医的故事总能引人入胜。当时间在某次目光相触后变得有些粘稠时,密涅瓦放下了刀叉。
“该回家了,斯特兰奇医生。”她轻柔地说道,“你考虑过预约一个心理医生吗?”
斯特兰奇几乎是有些仓皇地和她道了别, 甚至没有开口询问她是怎么看出他的逃避的。
他们并没有就此断了联系。一根看不见的、若隐若现的线连接着他和密涅瓦,而斯特兰奇不知道起因。
他拒绝去看心理医生。
为了消磨痛苦, 斯特兰奇医生开始在他的闲暇时间里拜访法医处。实际上,那是远不止一间停尸房大小的庞大机构。
密涅瓦将他介绍为在麦卡锡医院工作的解剖学专家, 于是没有人怀疑这个救治生者的医生为什么总在死者盘桓之处打转。
史蒂芬被允许以实习的形式换上防护服,与她一起进入解剖室里。他作为编外人员不能参与法医尸检,但常规的尸检中,他得以与密涅瓦共同阅读死亡。
他安静地看着密涅瓦观察和触摸着死者,就像阅读一本书。皮肤仿佛纸张,痕迹则是文字。密涅瓦是高明的阅读者,她总是能从那些细微的痕迹中拼凑出死者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走过的那段路程。
斯特兰奇从未如此深刻地理解死亡——于是,他也从未如此彻底地摆脱了对它的恐惧。倘若漫画中的那位奇异博士是在与一个远古者的学习中获得了新生,那在这个现实中,教会他正视这个世界的人大约正是密涅瓦。
当斯特兰奇终于从那日夜折磨他的痛苦中走出来时,已经快到新年时节了。
痛苦当然并未消失——那永远不会消失,只是被隐藏了起来。他来到医院的时候发觉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但又似乎什么都变了。他仿佛一个新生儿那样从痛苦的子宫中呱呱落地,头一次对着这个世界睁开了眼睛。
也许密涅瓦说得对……他是该做出些不同的选择。
渐渐的,史蒂芬·斯特兰奇的名声又变好了起来。他总是尽他所能地帮助每一个向他求助的病人——哪怕对方支付不起高昂的诊金。
过去曾被他鄙夷的那些同僚们在他路过时窃窃私语,议论着是什么让自私鬼斯特兰奇改了性子。
没有一次死亡是件小事。
他偶尔会在转交死亡证明时路过那条最偏僻昏暗的走廊。
那儿有一间留给法医处负责人的小办公室——尽管史蒂芬一次也没有在这儿遇到过密涅瓦,但他在经手一件重若千钧的死亡时,总是会下意识地看看那个方向。这个举动几乎已经成了某种他也说不清理由的小小习惯,而今天也是一样。
史蒂芬从治丧中心那儿出来,下意识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那间门扉紧闭的、门上没有标牌的小办公室。
就在他的目光投向那儿的一瞬间,门开了。
密涅瓦一如既往地穿着黑色的全套衣装,那深暗的色彩衬托得白色的部分更加明亮夺目。
她看起来有些疲倦,一只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随手关上了办公室的门。短暂的一瞥间,史蒂芬能看见办公室里的构造:一扇紧紧拉着的百叶窗,空白的墙壁和地板,一张空荡荡的办公桌。
她看见了正站在走廊中央的斯特兰奇,于是抬起眼睛,有些懒洋洋地问道:“来这儿坐电梯吗,医生?”
史蒂芬看了看她办公室对面的那个年久失修的老电梯,迟疑了半秒钟。他听见自己语气自然地回答:“是的……这会儿大厅的电梯要转运手术车。”
她不置可否地微微扬起眉毛,按下了电梯向下的按钮。然后她转过头:“也是向下吗?”
“是的。”斯特兰奇面不改色地说,“我下班了。”
“你没带包。”她将空着的手插进了风衣口袋里,漫不经心地看着电梯向下的指示灯,用陈述句说道。
“……我今天没带公文包上班。”史蒂芬跟着她走进那个狭窄的电梯间里,状若轻松地说。他眼睁睁地看着密涅瓦按下了通往地下车库的按钮。
“去哪一层,医生?”白发美人微微抬起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轻柔地发问。电梯运转了起来,老旧的铰链发出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地板微微一晃,他们向下沉去。
“我也去车库。”他硬着头皮回答。为了防止密涅瓦问他有没有开车来这种问题——看在上帝的份上,不会有人想在高峰期的纽约开车上班的——斯特兰奇抢先一步提出疑问:“你今天为什么来了办公室,密涅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