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痛之下,屠戮玄武把顶住它牙口的铁烙都压弯了,那七八根原本笔直的铁烙一下子被它强大的咬合力折成了勾状。
这屠戮玄武是畸形的神兽,原本就没几分心智,疼痛刺激之下彻底疯狂,甩头摆尾,就要在黑潭里横冲直撞,翻滚扑腾起来,掀起滔天水浪之际,早些时候被倪清华嵌入十方的紫花莲冠的花瓣霎时被催动,十根一人合抱粗细的藤蔓刹那间便紧紧勒住了假玄武,禁锢着这巨型妖兽,使其动弹不得。
于是龟壳里面翻天覆地,龟壳外静水流深。
假玄武在龟壳里被魏无羡扎怕了,便要整个从壳里逃脱一般,拼命把身体往外挤,挤得之前藏着护在这层铠甲里的嫩肉也暴露了出来。
而蓝忘机早已在它头洞上放下了弦,等待多时了。屠戮玄武一冲出来,他便收了线,在弦上一弹,弓弦震颤,切割入肉!
屠戮玄武想要张口咆哮,又是一轮藤蔓疯长,捆住它的嘴巴,让它有技能没处使。
这妖兽被他们三人合力逼得出也不是、进也不是。可任它怎么发疯,脖颈下那一圈较软的鳞片被弓弦死死勒住。它皮薄处的要害,被寸寸切割进去。伤越切越深、血越流越多!
蓝忘机紧紧扯住弓弦,一刻不松,坚持了一炷香,屠戮玄武才渐渐地不动了,双眼仍然大张,瞳孔却已经涣散了。
此时妖兽的要害被蓝忘机用弓弦切得几乎与身体分离,因着用力过度,他的手掌心也已经满是鲜血和伤痕。庞大的龟壳浮在水面上,黑潭的水已被染成肉眼可见的紫红色,血腥气浓郁如炼狱修罗池。
魏无羡自己从龟壳里游了出来,只是浑身已然脏得没法看了。这是因为方才这妖兽疼疯的蛇身在龟壳里使劲翻腾时,尸堆也随着翻江倒海,便把魏无羡淹没在腐臭的残肢之中。
“这剑怨气好重!”倪清华召回紫花莲冠的各个部分后,注意到魏无羡左手紧握住的那把漆黑的铁剑。
魏无羡偷摸地看了蓝忘机一眼,怕他听出端倪,平白地起争执,赶紧解释道,“这柄重剑,也许是某位被吞食的修士的遗物。它在龟壳的尸堆里藏了至少四百年,浸染了无数活人死人的深重怨念和痛苦。我呢,就是想看看非同一般的这块铁。”
魏无羡方才抓住这把剑的时候,耳边一直听到排山倒海的尖叫声,神魂震荡,浑身发凉,头晕目眩。
又把金虹收回来的倪清华见此间事了,微微勾唇,“既然妖兽已经死了,那我们也就可以说再见啦!”
蓝忘机问道,“你呢?”
魏无羡跟着问道,“不随我们一同出洞?”
倪清华嫌恶地瞅了眼脏污的血水,“我就不趟这浑水了。”这趟救援目前就算完事了,她和魏无羡与蓝忘机之间的过往——不值钱了。“魏公子,蓝二公子,后会有期。”
魏无羡看她结印要走,“你法器不要啦!”
“就当我分别送给蓝老先生和江小姐的了!”随着话音落下,倪清华的身形化为栩栩然的蝴蝶没了痕迹。
天生一副笑相的魏无羡此时没心情玩笑了。
若是要送礼物,早前听学完成分别的时候不送,这个时候送,还说这样的话——“不趟浑水”;一向没大没小直呼姓名,如今唤他“魏公子”……
“倪清华她什么意思?”魏无羡眉宇森然,语气不好道。
蓝忘机依然不语,抿紧的唇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她一向坚决,若是下了绝意……
魏无羡原也没指望蓝忘机回答,只是逃出生天的喜悦此刻不剩多少了,长舒了几口气,对蓝忘机道,“事不宜迟,我们快出去吧。”
确实事不宜迟,蓝忘机一点头。两人深吸了一口气,潜下了水。
半晌后,飘着红枫的溪面破出两道水花,两道人影钻了出来。
魏无羡抹了把脸,看着明亮的天光,“可算出来了!”
第23章 四九天劫
昆仑虚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叠叠重重的有九层。而周围群山围拢,地势又恰形如莲花,玄妙异常。
这座万山之祖峰顶高耸巍峨,山体通坡经年冻封雪裹,山腰白云缭绕,昂然挺立在群山之上。当得上一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可如今却有一个小黑点屹立峰顶之上。正是我们的女主角——倪清华。
却说倪清华和蓝忘机他们两人分别后,只是给凌霄去了一封信,便来了这神话中的玉山。
只因这屠戮玄武纵然是畸形的,但也有两分神兽的气运,要不然不会安稳活了这么些年。故而斩了假杀玄武给她添了一份气运,再加上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和谋划,她的天劫就迅速来了。
她之前已经经历了三灾,此时她面对的是天劫的最后一重,也是最难的一劫——问心劫。
有看官要问了,那前面那三劫分别是什么?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第一祸是雷灾,十次雷电劈你,一次比一次强,抗不过去就此绝命。
第二灾是火灾。这火不是天火,亦不是凡火,唤做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过丹田,穿九窍,历奇经八脉,把多年苦行,俱为虚幻。
第三灾是风灾。这风不是东南西北风,不是和熏金朔风,亦不是花柳松竹风,唤做鸹风。自囟门中吹入六腑,五脏成灰,四肢皆朽,骨肉消疏,其身自知解。
若不是有者字秘傍身,倪清华早灰灰了去。
为什么说这最后的问心劫才是最惊险的呢?只因前三灾是老天出题,不容你肉身;而这最后的问心劫就完全是自己为难自己了,渡不过去,便是心神俱灭。
诸位看官又要问了,自己怎么会为难自己,这不是傻子吗(●°u°●)」
在这最后一劫,还真就是傻子,怎么刁难怎么来啊——只因着没人能保证他自己对他的人生没有丝毫遗憾与悔恨。理不辨不明,事不鉴不清。这一关但凡有些微不清不楚之处,就要被灰灰。
让我们把镜头转到倪清华的灵台,果然……
只见灵台方寸却有一方城池,内城、外城、城野,井然分明。
内城之中唯有两人,一红一蓝,一日一月,面容却是一般无二。
红衣的倪清华笑语嫣然,“这第一问,问你修的是何道?”
“社会主义之道?”蓝衣的倪清华摸摸自己的脸,“说这个名字,居然感觉有些羞耻。”
发问的倪清华笑得开怀,“是极是极,我也有此感。哈哈哈——”
红衣继而收了笑容,肃然道,“第二问,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这下换蓝衣的倪清华笑了,“高兴啊!唯有此路令我开怀。这个答案,满意吗?”
“wow⊙ω⊙,满意极了。想不到我竟然是一个王子猷……”红衣的眼眸染上华彩。
“倪清华一向如此,不是吗?”蓝衣眉梢一挑。
“对,感性得紧,但也理智得很!”红衣的视线穿透城墙看向远方。
只见内城与外城之间,唯有一个现代的凌霄,而外城的城门处正有一黑一白身影接受门卫的盘查。
而这偌大的内城,只有死去的祖父母和她们两人。别人进不来,她们也不会出去。
“觉得自己失败吗?这么多年只有这么凌霄一个还不知道真假的人!”红衣犀利地点出倪清华的心境漏洞,却还是好模好样地询问。
“嗯,挺失败的。”蓝衣的倪清华不否认,她一向冷情,对待感情吝啬得紧,更确切地说,她并不会爱人,她只是模仿世俗的做法去演绎悲欢。再大的痛苦,过段时间,她就会忘得一干二净。而快乐,她会记得长久一些。
红衣并没有笑,笑对方就是笑自己,“我以为你会不承认的。”
“事实就是如此,客观存在难道会因为我这一两句话改变?不可能的。”
“也是。”红衣露出一个搞事的微笑,“Marx说,人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瞒的——咳嗽,穷困和‘爱’,你想隐瞒越欲盖弥彰。”
红衣重读“爱”这个字,“别说你看不出来,蓝忘机有些喜欢你!”
这时蓝衣的倪清华显现出少女的一丝害羞来,说出的话却是残忍无比,“我知道啊,但我自持从不越界,不曾撩过他,与他光风霁月。他起了业心,干我底事?!”
“你在撒谎!你敢说你不曾欢喜过他?!”红衣紧紧盯着对方的面部,不想错过任何线索。
“我是心动过,但那已经是陈年往事了。”蓝衣的倪清华坦言道,毫不心虚,“远山春水,无边风月,我什么不喜欢?!”
红衣走到蓝衣面前,细细抚摸对方的脸庞,“你还真是博爱啊!或者说——‘渣’?最爱的只有自己!啧啧啧……蓝忘机听到这番话,少男心得碎成玻璃渣了吧?”
红衣的语气听上去很可怜蓝湛,但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他若真为情所困,抛下家族,我反倒要看轻他了!”蓝衣不能理解那些为爱要死要活的。这世间除了爱情,还有亲情、友情,那些说爱情最伟大的是脑残吧……
“看来我单身这么久不是没有道理的。”说着还点点头,十分认可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