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林子,走过小溪,才到了一个人迹罕至的山洞,洞口挂着不少藤蔓。周玉玉走进洞内,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屏住呼吸。张成岭也以衣袖掩住口鼻,“师父,什么味道,好臭啊!”
“山野荒居,行尸走肉,待客不周,见笑见笑。”洞穴深处传来声音。
叶白衣带着龙孝率先往洞穴内走去,走到洞穴的最深处,看到山洞里摆满了蜡烛,照得洞内犹如白昼。前方的台子上坐着一位老人,他头发全白,面容慈祥,四肢被铁链刺穿,被困在这方寸之地,生不如死。
叶白衣见此景,忍不住将始作俑者龙孝往地上狠狠一扔。
“这是龙雀?”温客行有些犹疑。
“龙伯伯!”周子舒激动喊道。
“子舒,真是你的声音,我还以为在做梦呢。”龙雀看到周子舒,颇有些开心,“怎么,你师父还好吗?”
“龙伯伯!”周子舒大步走到龙雀跟前蹲下,轻声说道,“龙伯伯,您还记得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不在了......”
“记得,怎么不记得。人一旦痛苦地不敢面对现实,就只能沉入记忆追思往昔。我呀!一闭眼就能看到你刚进入四季山庄时,那虎头虎脑的模样。”
“唉,怀章也不在了。”听闻老友已逝,龙雀感慨道,“是啊,有些人死了亦如活着,有些人活着他不如死了。”
“你这儿子活着呀,还不如刚生下来就掐死算了!”叶白衣出声嘲讽。
“他不是我儿子。他是个畜生,我儿子早死了。”
“你们父子间的糊涂官司我懒得管,你爱闭目塞听,自己骗自己我也不管,但是你们家这小畜生在外说谎害人,打着龙渊阁的旗号招摇撞骗,这些你也不管?”
“我管不了!”龙雀一甩袖子,本应是双腿的地方空空如也,原来,他的腿早已经被人从根部锯断。
周子舒惊讶地睁大双眼,“龙伯伯!”
在一旁的叶白衣等人也惊诧不已,都说虎毒不食子,当儿子的不孝顺便罢了,竟对生父做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
“这孽障把我囚禁在此已不知多少年了。”龙雀用衣衫将断腿重新掩住,向周子舒几人说道。
周子舒狠狠瞪向龙孝,“你竟然对自己的父亲下此毒手!畜生不如!”
“我是畜生?那他又是什么好东西?虎毒不食子,他却对我如此残忍!他明知道世上有东西能治好我的病,却让我不死不活的做这个废物!我如此对他,他却还不肯帮我!”龙孝执迷于自身的残疾,疯狂喊道。
“胡说八道什么!你爹为了你的病操碎了心,谁人不知?”周子舒语带厉色,教训道。
“他说的,是让我帮他取到阴阳册,武库里的阴阳册。”龙雀为周子舒解释。
“你老婆难产死掉,难道是我害的?你说恨我,索性早早把我杀了给你老婆赔命便是,既然选择把我养大,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健全的人生?你明知道阴阳册能生死肉骨逆转阴阳,明知它就在武库当中,却绝口不提!坐视我当了十几年的废人!”龙孝疯狂地喊道。
“我说过多少次你不信,我有什么办法,医者父母心,倘若阴阳册真有这等神效,神医谷为何将它秘密私藏啊?”龙雀虽然知道龙孝已经听不进去任何解释,还是苦口婆心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鬼话!屁话!都是搪塞!没试过怎么知道?你能为你那死老婆迁移龙渊阁,能为你的死鬼兄弟受了这么多年的活罪,唯独不肯为你活生生的儿子开武库!”
这龙孝已入魔障,温客行不耐再听他放屁,隔空点了他哑穴,山洞内瞬时安静了下来。
“见笑了。是龙某教子无方,自食其果。”龙雀向几人不好意思地告罪。
“你是不是认识神医谷的岳凤儿?”叶白衣问道。
“要不是神医谷三杰帮忙,羽追还未必肯嫁我呢。”龙雀想起了自己的爱妻,露出开心的笑容。
“这个岳凤儿,是不是就是容炫的妻子?”叶白衣继续追问。
“是的,岳家小姑娘那样的人物,也只有我容兄弟才配得上啊。”
“所以容炫和他妻子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也知道吧?”
“我知道。”龙雀点头。
这时候,温客行却打断道,“龙先生,本人有事相问,不知可否见赐?”
“子舒啊,这位又是谁啊?是你的小朋友?”龙雀转头问身旁的周子舒。
“龙伯伯,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叫温客行。”周子舒不知道温客行是否愿意向龙雀坦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并没有道出他是甄如玉之子。
“小子舒也交朋友了,好得很!”
“龙孝曾在英雄大会上说过,高崇曾一度威逼利诱您为其打开武库,此言当真?”温客行有些着急地问。
“这是从何说起?我上一次见到高崇的时候,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再说,琉璃甲在他们手里,找我开什么武库啊?”
“龙孝还曾说,二十年前容炫曾诓骗您为其建造武库,这又是真是假?”
“诓骗?孩子,这小子说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哪,我是心甘情愿帮容兄弟改造武库的!”
温客行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那高崇……高崇岂不是枉死了。
第36章 我们回家
周玉玉见温客行难以接受的模样,便知道他是将高崇的死怪在自己头上了,这孩子心里总觉得自己是个恶人,其实比谁都善良。她附耳过去,“高崇没死,你别难过了。”
温客行惊讶地转头看周玉玉,他明明亲眼看见高崇自戕于五湖碑,师父怎么说高崇没死?
“我救了他,还抹去了在场人的记忆。”周玉玉在温客行耳边轻声说。
那些话语带来的气流轻轻柔柔,让温客行耳朵有些微痒。他心头却涌起疑问,按照师父说的,她武林大会那天就回来了……那师父为什么当时不来找他?为什么隔了这么几天才露面?
可此时并不是追问的时机,听到高崇没死,温客行心下暂稳。那头周子舒向龙雀打听道,“龙伯伯,二十年前,关于武库问世的由来,江湖上似乎有很多错漏谣传,您能不能从头到尾跟我们说说,当年容炫前辈为何要建造武库?围绕武库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子舒想知道,那伯伯自然愿意讲给你听。不过,我从哪儿说起呢?”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龙雀眼神无焦点地看向前方,陷入回忆之中。
“最开始认识容兄弟的,是你师父秦怀章,后来因缘际会,我们那群人慢慢相识,一起行侠仗义惩奸除恶,好不潇洒快活。全是托你师父的面子和容兄弟的福,我这书呆子才有了那么一段快意江湖的时光。一群人、一簇光,那是多么好的时候啊,龙某何德何能,能与神医谷三杰和五湖盟五子这些精彩的人物在一起啊!”
“龙伯伯,那容前辈的武库里......”
周子舒话还没说完就被龙雀打断纠正道,“子舒啊,容兄弟虽然是我们这帮人的主心骨,可武库不是他的,是我们大伙儿一起帮他建的。”
张成岭听龙雀提及五湖盟,不由出声问道,“您刚才说五湖盟五姓兄弟,是有我爹在内吗?”
“令尊是哪位啊?”
“我爹爹是镜湖大侠张玉森。”
“什么?你是玉森的儿子?好孩子,快来!过来让伯伯看看!”龙雀笑着招手让张成岭近前来。
“嗯!”张成岭听话地走到龙雀身前蹲下,任他打量。
“玉森这个憨小子,没想到,生出这么俊的儿子。你呀,一定长得像你娘啊!你爹爹还好吗?”龙雀拍了拍张成岭肩膀,问起故友的近况。
“我......我爹爹已经不在了......”张成岭难过地低下头。
周子舒在一旁为龙雀解释道,“龙伯伯,说来话长,张大侠为了保护琉璃甲而死,陆太冲陆掌门、高崇高盟主,皆因琉璃甲而死,青崖山群鬼入世,再掀血雨腥风,江湖上人心惶惶、仇杀不断,凡此种种,皆因三个字,琉璃甲。”
“抢琉璃甲有什么用?琉璃甲只不过是一把锁,没有容兄弟的钥匙,有锁又有什么用!”
“钥匙?”周子舒有些惊讶,原来琉璃甲竟然不是打开武库的钥匙,而是锁?
“容炫的钥匙是不是在你手里?”叶白衣出声问道。
“不在。”
“不在?”叶白衣有些难以相信。
“是这个理。你不信哪,世人也不信。反正羽追已经不在了,我也不想再见世人。”龙雀叹了口气,说道。
“谁拿了钥匙?”叶白衣追问。
“我知道,但我不告诉你,我发过誓,不能说。”
“你现在必须告诉我!”叶白衣恶狠狠地看着龙雀。
龙雀仰头大笑,对叶白衣的威胁一点不放在眼里,“你能把我怎么样呢?我的亲儿子在我面前,把我的弟子和仆从一个个杀光,把我的两条腿一点点锯断,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叶前辈,叶大侠,求您不要为难这位老人家!他……”张成岭心疼龙雀的遭遇,出声劝道。
“你闭嘴!”叶白衣打断张成岭的话,“我要知道容炫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一起建了武库,然后呢?好端端的他怎么就疯了?是不是你们之中谁把他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