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回心神,卫若兰开始在心里计算驿站脚程。
他在借到那批银子后便给自己的外家去了一封信,细数这些年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以及之前那场中元节大戏。写完了这些再将卫老爷的作为也都写到了上面。之后又在信的后半段写到他在这个家里如何处境艰难。
病卧在床,却无人问津,医不及时,药不对症。
前日,他偶然获悉继母为了保住自己的嫁妆和卫家的财产,想用亡母的嫁妆还国库欠债。知卫家不难于此,很不应该动亡母的嫁妆,他想将这笔嫁妆归还外家,同时也恳求外家能够带他出火坑。
对自己的外家,卫若兰先用了哀兵手段,后又晓之以利。若外家收到这封信真派人来京城了,那距离卫若兰离开卫家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卫若兰的奶娘原是先卫夫人的陪嫁丫头,从奶娘那里也打听到了不少外家的事。
卫若兰的外家姓张,早几年便已经分家了。他有两个嫡亲舅舅,不过大舅舅在他还未出生时便一病没了,虽然成过亲,却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小舅舅则是在他母亲出嫁的前两年才出生的,与卫若兰母子可以说并没有多少感情。
卫若兰给这个小舅舅去信,其实也没抱多少希望。毕竟若真的顾念亲情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对他不管不问了。但不顾念亲情不要紧,若他老娘那份嫁妆能使唤动这位小舅舅,那他的计划便成功了一半。
剩下的一半便是如何说服这个小舅舅将他过继给早逝的大舅舅了。
他必须自卫家的族谱中除名,但除了名后他总得有个出身。一个死了的父亲最适合他。
重新有个出身,也许他还能出仕。若不然,就真的只能经经商,种种田,做个富家翁了。
不过他的出生瞒不了人,哪怕入了仕途也做不到太高的位置。
卫若兰恨毒了自己的父亲,也极为厌恶自己的出身,他想要尽快摆脱这一切时,她奶娘和雨浓也在担心以后的生活。
雨浓是卫若兰的大丫头,也是他的通房丫头,虽然还没有过明路,却也是人尽皆知的事。因为有奶娘这一层关系和自小一处长大的情份,雨浓都想到了将来生下庶长子后怎么和未来的大奶奶分庭抗礼,平分秋色了。
她们一直知道卫若兰不得宠,但想着卫若兰是嫡长子,只要他活着旁人就没办法越过他去,便也一直默默等着将来的好日子。只是卫老爷这顿板子打完后,都叫母女俩个彻底清醒了。
嫡长子又如何,不得势照样没好日子过。
卫家有没有银子她们不知道,但卫若兰有多少银子母女俩个却是心知肚明的。如今朝廷在清旧帐,卫家也欠了不老少。等还完了户部的银子,将来分家时,怕是卫若兰也分不到什么。
至于什么前程…朝廷是不会启用不孝子弟的。而正房那边怕是也绝不允许这个没被他们算计到的嫡长子出头的。
那跟着已经一眼望到头的卫若兰,以后的日子还能好?
娘俩个这样的心态和思虑在侍候卫若兰的时候难免不会带出来,卫若兰一边由着这娘俩侍候,一边不动声色的带着雨浓时常出现在卫太太所出的二弟三弟面前。
一边想另觅高枝,一边想要抢夺所有属于他的一切…呵呵,那就成全他们。
无论是将来出仕还是经商置办庄亩,卫若兰都为自己准备好了充足的启动资金。如今他一边等外家的消息,一边也做好了‘自暴自弃’逼着卫老爷将他逐出卫家的准备。
卫家这边还不知道卫若兰的打算,卫老爷此时正对着卫太太大发雷霆呢。
无他,相较于旁人那里相对宽松的还债氛围,卫家则是直接上了胤禟的黑名单。
他安排了两个户部六品官员,一个上午去卫家或是满京城的找卫老爷说还债的事,一个下午再去卫家或是卫老爷跟前再说一回。
同时来人还会拿着个小本本对所过之处的卫家资产进行一回评估。
这个花瓶,那个鼎炉都是古董,卫大人,您可千万别转移家产呀。
卫大人,听说您要用太太的嫁妆还债,那是用先太太的还是现在这位卫太太的呀?那什么时候户部才会回到这笔还款呢?
“……”
卫老爷打听过只有他们家有这个殊荣,而这个殊荣还是九贝勒钦点的。想到之前的事,卫老爷哪里不明白是自家那傻娘们惹出来的。可再气再骂,该还的钱还是得还,不是吗?
但被胤禟盯上后,卫老爷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因为胤禟他家里还有位更缺德的小祖宗。
旁的不说,就说卫家下人出门买菜吧。只要去了菜场,就会有一身太监袍子的小太监跟在身边。无论你买什么,他都在旁边给你提建议。
欠了那么多钱,还吃那么好?你们家这是不想还债是不是?
呦,这是燕窝吧?这么贵的东西,你们家可真有钱,说买就买,喂猪的吗?
什么,买肉?买吧,买吧,但最多只能买一斤尝尝味。
买青菜呀,这个好,买这个,别看有些烂,还有些蔫,但它便宜好几文呢。
除此之外,京城所有的伢婆和掮客都收到了通知。然后每天都会有人上门说是卫太太或是卫老爷叫他们过来领他们准备卖出去的下人出府或是来看看要卖掉的庄子和铺子的。
府里的下人被这事弄得人心慌慌,都无心做事,生怕主家真的会卖掉他们。而那些替卫家管着庄子和铺子的管事们也都起了小心思,开始琢磨起后路来。
……
总之就是卫家的生活水平在胤禟和湘云的干预下直线下降,不但叫卫家上下苦不堪言,更叫卫老爷有苦难言。
可没办法呀,谁叫他家娘们算计人九阿哥的小祖宗了呢。
不管这事到底是谁的锅,你卫家难道不应该站出来给个说法吗?你们到好,只顾着暴打嫡长子将罪名推出去,却不想着去九阿哥府赔礼道歉,这事放在谁身上不得使点‘小性子’呢。
怎么折腾你,都是活该!
十爷坐镇户部,一边跟户部官员清点入库的银两,一边也杜绝有人将刚入库的银子再借走。
比如说…太子。
老十是出了名的混不吝,他阿玛的话都比未必有他九哥的管用。他九哥叫他看着户部,他阿玛要用银子怕是都不容易,更别提太子等人了。
母孝已过百日的十三阿哥,因着三阿哥剃头这事又气又窝火,最近不是跟着他四哥要债,就是跟着老十呆在户部。
看着太子和大阿哥的人一次次被他十哥赶车,心里说不来的畅快和担心。
他担心皇阿玛会怪罪十哥。
然后当十三将担心说给他十哥听的时候,就见他十哥很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容中满是有持无恐,“皇阿玛要是因着这事就怪罪我,九哥一定会撂挑子的。”
别看追债这事是四爷在前面冲锋陷阵,但真正要紧的那部分还在胤禟手里那些,若当今真因为不借钱这种理由就怪罪十爷,不管是兄弟轻深还是唇亡齿寒,撂挑子都是轻的。
十三见十爷笑得爽利自信,底气十足,不由低垂下眼眸想了一回他和他四哥的关系。
他们也会是最好的兄弟。
*
就在元春成为贵人的那天,史家也一如湘云期待的那般闹了起来。
史二叔最近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撕逼的时候将史二婶放了出来。史二婶火力全开,又已经没什么顾忌的了,让史三叔俩口子吃了不少亏。
毕竟二房往下没有爵位了,名声也毁得差不多了,他们家若是再不将银子握在手里,还能剩下什么。
相较于二房,史三叔自己挣的爵位还是能够往下传的。若二房不管不顾的闹起来,三房也落不了什么好。可叫他们家拿出那么多的银子与二房分担债务,他们也不甘心。
扯来扯去就将大房和湘云给扯了进去。
两个做婶子都想动湘云的嫁妆,史二叔也是心动默许,但史三叔却持反对意见。
以后还要不要做官了?回头他儿女还要不要做亲事了?
是呀,总要为以后着想。
“那这银子?”
于是对视一眼,史家两房又展开了一场又一场的拉锯战,随着距离限期还款的日子越来越近,两房也终于达成了统一意见。
学一学荣国府,抄奴才的家。
上个月秦八两就送了一幅九九消寒图过来,湘云一直等到入九了才叫人拿出来挂在屋中。
不过在此之前却叫人大批量的弄了一批消寒图放在铺子里和口红搭配着卖。
口红一直过了八月十五才正式上市,八月二十的时候,图嬷嬷让人将第二批口红和胭脂送到了京城。随后八月末,湘云让人以元老板的身份招开了新品发布会。
湘云从胤禟借了秦八两,之后由秦八两主持这场新品发布会。
口红和胭脂的售价并不高,经销商能拿到的也是统一的批发价,至于他们拿到了口红和胭脂后会卖多少钱,湘云是不管的。她只负责她铺子里的口红和胭脂卖多少。
她在百货商场的一楼大厅处弄了个专柜,还在楼上她和宝玉的铺子里也摆了口红,售价都是一样的,给人一种她们也是从峨眉进货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