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边的吴卓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胆!九王殿下在此,不得无礼!”
他听到这话浑身一震,眼睛瞪的更圆,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你……你居然是……九王爷?!?”
“正是本王。”我径直走到桌旁坐下,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桌上精美的茶具碗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不出喜怒:“怎么,裴大人不信吗?”
不等他答话,我自顾自的接下去:“哦对了,本王前几日微服探访,的确不像一个亲王该有的阵仗,也难怪裴大人没认出来;大人向来眼光高于天,又怎么会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对吧?”
“原来如此……”他呆了片刻,突然像是浑身力气都丧失了一般,从床上滑落到地面,失神的喃喃自语:“我竟然是这样栽的……还栽在你手上……”
他这话说的我很是不爽,什么叫竟然栽在我手上?我很差劲么?
想到这里,我打断他淡定的说:“裴大人过奖了,本王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本事,让裴大人栽跟头?真正扳倒你的,是大人自己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作死就不会死。他们机关算尽,却没成想正好撞在枪口上,终还是斗不过天意昭昭。
“殿下屈尊来见罪臣,不会只是来看臣的笑话吧?”他自嘲的笑了笑,问我说。
“大人聪慧,正是如此。”我听出他语中的嘲讽,不以为意的回敬着他。
他没料到我会答的如此干脆,一时愣了神;我眼里浮现得意和痛快的神情。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论脸皮厚的程度,他们这些文绉绉的古人,怎能及得上我?
在他还没缓过来的间歇,我从吴卓手里接过缴获信件的其中一份,潇洒的扬了扬手,纸张轻飘飘的落在他面前。
“大人若得闲,不妨跟本王聊聊这个?黄太守对于此事参与了多少,是否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与中央的牵扯有多深;更重要的是……”我话锋一转:“三哥与这里发生的事情,有何种关联?”
“……”听了我的问题,他沉默许久,然后轻笑着说:“九殿下未免太天真了,您真以为轻而易举就会扯到太子殿下么?还有,您真认为他会坐以待毙、束手无策么?”
我随手一挥,带了些内力将茶杯砸在他撑在地上的手边;“噼啪”一声杯子粉身碎骨,尖锐的瓷片准确无误的扎进他的手背。他身子猛地一抖,却丝毫不敢动弹。
“都到了这地步,你竟然还妄想着用太子来压本王?”我沉下脸,声线却轻柔依旧,就好像刚才那个杯子不是我砸的一样:“你们,还有太子,都被系在这条线上;如今其中一方已被本王扯出来了,你觉得太子那边能躲得掉么?”
他满头大汗眼神闪了闪,不过心志还算坚定:“落在殿下手中臣无话可说;但殿下所问之事,请恕臣无可奉告。”
我停住手中转动的玉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问不出来是意料之中的,裴德很清楚落在我手里会有什么后果,他本能的选择将赌注都放在齐晟身上,殊不知他这枚弃卒的存在会对齐晟构成威胁;若他肯为我所用,我还真可能保他不死。
但可惜,他就如在水里挣扎求生的人,只会牢牢攥着近在眼前的稻草,却看不见不远处的木板;他不愿信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与他合谋的郭彦和其他涉事官员估计也如此想,所以我无论去问谁,得到的答案都应该是一样的。
“罢了。”知道再耗下去也毫无意义,外加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理了理衣袖慢慢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去;他对于我不再为难显然有些意外,在吴卓为我推开门前忍不住叫住我:“殿下难道就这样放弃?”
“本王都说了,今日只是来看大人笑话的;如今气出完了,本王自然该走了。”我用轻快的语气,头也不回的答:“裴大人不是说要教本王做人么,作为回敬,本王也要提醒大人一句:现在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你该感到庆幸才对,否则你真的只剩死路一条了。”
说完,我微微别过头,跟他四目相视,嘴角恰到好处的勾起一抹属于胜利者,从容而不张扬的笑意,慢悠悠的补上一刀:“本王给过你这个机会,是你自己拒绝的;日后无论你有怎样的下场,都怨不得本王。”
回到驿馆房间,我独自坐床上回味近日发生的事情;渐渐地,我感到心中五味陈杂,竟不知自己究竟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
我自认为向来不是什么温柔善良之人,流浪汉之类的我在前世早见过不少;但每当联想到堤坝附近的荒凉景象以及初来武阳时城内四散分布的灾民,我就感觉有股无名之火在体内慢慢聚集,却又无处发泄。
或许是受到这身份的影响,让我有种身临其境、身负其责的感触。
我暗自下定决心,若我没能力也就罢了,但上天既然赐给我这个权利,我便要尽我所能帮助无辜的百姓渡过灾难;毕竟此时此刻,我才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我坐到案前拿起笔,将查到的总结写成折子,交给亲卫快马加鞭送回盛都,交给皇帝老爹亲阅;之后又在府衙召见两县并未涉案的官员们,向他们昭告我的决定,顺便选了几个德才兼备的辅佐我继续赈灾和重建事项——
“南安知县裴德,伙同武阳通判郭彦为主谋,贪污公款滥用私刑,妄图欺上瞒下,其罪当诛;如今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本王已将此案上达天听,即日起将所有涉事官员圈禁府中,等父皇和朝廷进行裁决;赈灾之事照常,再用缴获的银两在附近县城组织民工物资,静候堤坝重修的相关计划,不得有误。”
料理完眼下的事,我的终极目标便是齐晟。但对付齐晟毕竟不是小事,我担心弄不好被反咬一口,反而担上个构陷太子的罪名,因而打算且待几日,等我捏住把柄有了把握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想到正好撞枪口上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话说有一具武功存档满级的身体就是好啊,随随便便就能装13,方便简单23333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内疚
就这样心事重重的熬到了夜间,说了一下午话的我不免神思倦怠,刚趴到床上就睡了过去。
下一刻我不出所料的又在广陵宫醒来。我轻车熟路的推门而出,开始寻找判官或者九王的身影。
这一次我没有失望。刚走到凉亭边上,就远远看到中央立着一抹纤长挺拔的白影,正是久违的他。
经历了这许多波折,事情尘埃落定时再度见到他,我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释怀和安心之感萦绕在心间;或许他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最能让我信任和敞开心扉之人,这种奇妙的关联,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叶姑娘,好久不见。”
我刚步入凉亭,就见他缓缓转过身来,对我微微点头。
“是很久了……”我对他福了福身以示回敬,然后走到他面前坐下:“殿下倒是乐得自在,殊不知我这儿可要翻了天了。”
他听出我话中所指,一撩衣袍坐在我对面,问我:“姑娘这样说,可是发生了棘手的事情?”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深深的叹口气,对他无奈的笑了下:“殿下若想知道,可是要些耐心的。”
“姑娘放心,本王向来不缺少耐心。”他来了兴趣,对我回以温柔的一笑:“更何况长夜漫漫,本王很乐意听姑娘讲故事来打发时间。”
听他这样说我也有了兴致,边回忆边将整个过程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还特意补充了许多细节。
从我和杨严在城外汇合,一起在武阳微服私访,无意间发觉堤坝的秘密,并和郭彦相遇谈话的内容;再到我被抓住,在牢里受罪后被救出来,最后涉案官员纷纷落网,抑扬顿挫有详有略,听得他面色几经变幻。
“关于益州内许多县的府衙内都藏有密牢一事,我也是在藏经阁里无意间看到的;毕竟建造于一百年前,迄今怕是除了各届长官外没别人知晓密牢的存在了,实在是个动私刑和销赃的好地方。”
“我一开始的确也怀疑是潘维盛抓了我,可动刑时打手无意间说的话让我很在意;他具体指的是礼部哪位官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那样说,就表示他知道我姓甚名谁;而至始至终,我只有在杨严和郭彦面前提过姓名,那么当时拷问我的那个人,又是如何知晓这一点的?”
“杨严绝不可能背叛我,这样一来就只剩郭彦;礼部郎中叶释的名姓出现在我脑中后,我便有了两个想法:其一,郭彦也落入对方之手,并顺带招供了关于我的事情;其二,根本就是郭彦抓的我,我一直都被他迷惑了。”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潘维盛和其党羽十有八九是主谋;但若是第二种,这其中的水可就深了,抓我的人也不会是潘维盛,因为郭彦话说的虽隐晦,但字字句句直指上司,我因此推断他们不会是一伙的。”
“后来我又回想到自己被打晕后,曾迷迷糊糊中感觉在车上颠簸了很长时间;如果我的知觉没出错,那就说明我的确在那期间被人转移过,走的路还都是些荒郊野岭的土路,所以我才会有那样强烈的感觉。结合武阳附近的地图和其他线索,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距武阳不过十里的南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