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要因为这个原因拒绝我吗?”
问得太直接,以至于李承泽暂时没想到怎么反驳。
所以,他转移了话题。
“三个理由。”
面如冠玉的李承泽抱臂站进树荫里,不辨真意的笑容明暗交杂令人胆寒。
柳叶明白,他是让她说出三个喜欢他的理由,就像当初他给了范闲三次机会猜他是谁。
当时范闲只用了五秒,这一刻,柳叶觉得自己未必可以超过范闲。
“因为您好看,很好看,非常好看。”
不到三秒,破了范闲的纪录。
“哦?”
“坐着好看,站着好看,走路好看。说话好看,不说话也好看。吃东西好看,不吃东西也好看。穿鞋好看,不穿鞋也好看……”
说着自己都惊呆了,原来,在她眼里,他竟然真的是哪里都好。
“罢了。今日既然遇到,那就不必再专程送诗过来了,” 李承泽轻笑,“索性就当面念给我吧。”
什么?
柳叶瞪大双眼看向风华绝代的二殿下,对方一脸坦然,无所畏惧。
她忽然就想起了曹子建的那首诗: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别误会,说的不是作出洗耳恭听模样的二皇子,而是如临大敌的她自己。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柳叶其实忘记了这首诗到底有没有被范闲拿去用过,但在这个短暂的瞬间,脑海里浮现出的无数诗句都敌不过面前“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翩翩公子。
“云想衣裳,花想容……你倒是当不当着人前都一样直截了当。”
谢必安的剑早已安静入鞘,锦衣华裳的李承泽只留了个翩然背影。
是了,柳叶知道,他待自己从来不似待范闲那般亲切,否则又怎会连杯酒都不舍得请她喝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日份的更新,今天二皇子提倡低碳环保,信就不写了,当着本人面直接背吧。
第12章 12 第十二封信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范闲离京那天,柳叶循着微弱的记忆摹着瘦金体抄了两段送别,送到范闲手里的时候,他看了好一会儿差点哭了,然后就情不自禁地哼唱起来。
世人只道小范诗神歌以咏志,群众的八卦很快传遍了京都,他们说情诗女神柳叶和小范诗神这对表兄妹都是从仙界贬下凡尘的仙子,表妹不愿在诗文上与诗神表哥相争,所以临别之际特意作了送别曲。
世人还传说,小范诗神出使之际闻声涕零,二人惺惺相惜。
但柳叶一点也不关心这些。
她关心的是:范闲离京了,她最大的情敌走远了,为什么二殿下还是没有给她回过信?!
范闲走后,她陆陆续续又写了一些情诗,从“除却巫山不是云”写到“十年生死两茫茫”,再难的诗句都没能撼动二皇子殿下那铁杵一般坚毅的心。
柳叶想放弃--是不可能的,放弃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然后柳叶就被叫到了范府。
召唤她过来的人是柳如玉,范府的柳姨娘,柳叶的小姑姑。
同样都是姑姑,她和太子可不一样,太子是对姑姑爱得深沉,但她是被姑姑爱得深沉。
柳如玉开门见山就说了两个字--不行。
柳叶也没有同她拐弯抹角,干脆利落地就回了两个字--为啥。
有点简单,有点粗暴,有点不讲道理。
柳如玉坚持认为,柳家现如今凭借宜贵嫔和三皇子门楣显赫,如果再让升上知道还有个柳家姑娘想跟二皇子扯上关系,那皇帝必然会认为柳家狼子野心,恨不得除之后快。
更关键的是,如果柳家真的跟二皇子攀上姻亲,那岂不是就变成了三皇子举家支持二皇子!所以太子怎么办?太子要拉着大皇子抱团吗?若真是这样,庆帝肯定要一箭射穿始作俑者的脑袋。
道理谁都懂,但喜欢一个人的心就和伤风感冒一样藏不住。
柳叶觉得很是为难。
柳家就觉得更为难了。现如今全京都的人都知道柳叶喜欢二皇子,别说当局者自己不愿意回头,就是当局者想回头,京都城里还有谁敢在皇子眼前下手?
如果范闲听到这个“下手”,怕是又要回来痛斥一番了。
户部尚书范建好歹是见过世面的,在家里人焦头烂额之际,他大手一挥就做了个决定:等着看陛下坐不住了亲自出来指婚得了!
一顿操作猛如虎,柳叶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就这样完美地解决了。
于是她又开始过上了简单而充实的写诗生活。
但外头的八卦又传开了,吃瓜群众纷纷谣传柳家姑娘给家里人惹了麻烦要远嫁他乡,于是乎给二皇子写情诗这件事也变成了悲情戏。
柳叶思来想去琢磨了大半天,最后还是觉得应该给李承泽写封信说清楚。
这一次,她依旧提笔就来: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
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叠好信封的时候柳叶又看了几遍,没有错别字,学得四不像的瘦金体反倒比之前的小楷看着工整。《孔雀东南飞》的全诗太长也太惨,她只希望李承泽知道,这便是她和她最后的倔强。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磐石蒲草终于来了!话说我一直在想,二殿下要是真有媳妇,对媳妇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第13章 13 第十三封信
“她这是在提醒我,她没有朝三暮四,我也不能三心二意。”
二皇子李承泽今日没有在外面搭亭子,可以共饮的人不在京都,他连出门的心思都少了。更何况天凉了,寻不到好吃的葡萄,就连赤脚的热忱也没有了。
而且待在家里还能看情诗,这比出去搭亭子有趣。
“近来的诗越发直白,还要放任她?”
谢必安什么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哪怕忽然有一天收到情诗的人是他,大概他也不会表现出任何惊讶。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蹲在软垫上的李承泽整个人转了个身,用少年般充满期待的眼神看向了谢必安。
谢必安认得那个眼神,那是第一次见范闲时刀架在脖子上对方却谈笑风生的眼神。
李承泽却没有等待谢必安的回答。
“范闲说他原本是不信的,但现在信了。”
这一句话弯弯绕绕太多,谢必安不想理也理不出个所以然。
“一见钟情……”李承泽将信纸举过头顶,幽深的目光透过宣纸望向远处,“是什么可笑的感觉呢?”
正在一石居捧腹大笑的柳叶打了个喷嚏,晚来风急,她穿得有些少了。
可是陈萍萍穿得多,还盖了毯子。
然而她总不能让陈院长扯下毛毯给她吧?毕竟她并不是万能的玛丽苏女频女主,而陈院长还是一个腿脚不方便的病人。
为什么鉴查院院长陈萍萍会和只生活在谣言中的柳家小小姐一起吃饭?当然是因为陈院长邀请了她。
至于陈院长邀请的目的,柳叶只想吃完饭再说。
“想吃什么随便点。”陈院长从来不含糊。
“那就来个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煮咸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柳叶说完就惦记着范思辙了,心里很是抱歉抢了对方的拿手绝活。
“难怪范闲和姑娘志趣相投。”陈萍萍那总是带着假笑的脸上无波无澜,听不出是夸赞还是嘲讽。
但柳叶乐意把它当作夸赞,夸她活泼有趣,夸她青春无敌。
于是她美滋滋地冲陈萍萍道了谢。
“今日找柳姑娘出来,主要是想替八处征求姑娘意见。不瞒姑娘,我们八处想将姑娘作的诗刊印出版往各地发行,只是听闻这其中不少诗作都饱含姑娘对意中人的一往情深,不知姑娘是否愿意将那份心意与他人分享?”
“不了吧,”柳叶斩钉截铁拒绝,“这些诗不是我的,我只是把它们写出来送给心里喜欢的人而已。”
“姑娘过于谦虚了。我庆国文坛积弱已久,如今范提司和柳姑娘的诗作名满天下,我大庆也算是扬眉吐气了。”
上升到了国家的高度,柳叶觉得受之有愧,正要夹菜的筷子也就搁下了。
“文坛积弱虽然遗憾,但佳作层出的时代也未必就是盛世。国家不幸诗家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看看大文豪庄墨韩和当下的北齐不正是如此吗?”
“好一个国家不幸诗家幸!有这份气度的姑娘又为何要来趟宫闱相争的浑水呢?”陈萍萍终于问到了要点。
“陈大人也是来劝退小女子的吗?”柳叶站起身,望着满桌佳肴依依不舍地后退了两步。
“谈不上劝退,就是聊聊天。”
“可是怎么办?不管陈大人对我说什么,我都没法改变对二大人的喜欢呢。”
“哪怕你们立场不同?”
“我的立场随时可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