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天气很好,虽然偶尔从林子里吹过来的风带点寒意,但弯弯的月亮却给整片树林蒙上了一层梦一般的银色。夜枭低唱着夜曲,野兽谨慎地潜行,高大的水杉冷冷地矗立在月色下。
莉莉想起曾给他们上过一年占卜课的老师,一匹忧郁的马人,他就住在禁林里头。她真想去问问他关于未来的一切,关于——命运。真可笑啊,莉莉想,她原本最不喜欢的就是占卜课。故弄玄虚,让人心生怠惰。她抬起头,月亮很亮,所以看不见多少星星,她仔细辨认,只勉强看到一颗启明星,还有三两颗叫不出名字的星宿。这多奇怪啊,莉莉想。有时候月亮太亮了,你便以为天上没有星星了。可其实他们就在那儿,只是你没有看到罢了……可即便没有月亮,你就真的看到他们了吗?不……你看到的只是他们的影子,因为他们早在很多年前就陨落消逝了,只留下了欺骗双眼的影子……
莉莉稍微平静了一点,她靠着一棵水杉坐了下来。但她发现自己很难将头脑中那些繁芜的思绪撇清。她想起曾经有一个夜晚,她与斯内普相遇在禁林边缘。她无意中察觉了他心中不为人知的苦痛,并且从那时候起开始关注这个男孩——哦,或许更早一点吧……有时候,人与人的相遇是否注定要改变一些东西呢?只是谁也不知道后来会变成怎样。
她下意识地用手指轻触嘴唇,忽然想起了麻瓜们常吃的一种零食——果冻!是啊,又冰凉又柔软,就像……莉莉吃惊地发现自己差点笑出声来。她想她一定是疯了。她的眼泪随着那股笑意涌了出来,她急忙将它们抹掉。
……他为何要吻她,莉莉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她不认为那里面包含有多少情意——至少不比他从她手中接过装满红酒的玻璃杯时包含得更多。这个吻一定是给了他们一些东西的,但也必定剥夺了另一些。
在人的一生中,有的人跟你只是点头之交;有的人可以与你促膝长谈;有的人与你拍肩挽臂、肌肤相亲;有的人与你掏心掏肺、厮守终生……而有的人,却会被你种在心里,即使开不出绚烂的花朵,也会将他的根牢牢地深扎在你的心田。但这种人也有可能离你最远,现实往往如此。
她从不知道一个吻会是这样的,没有甜蜜,只有昏乱。她第一次看到他心中隐秘的激情。她想她大概有点恨斯内普了,还有她自己。
当你得到些什么的时候,你必定也会失去些什么。
她从校袍口袋中掏出她的领带,那上面沾满了他的血。
她忽然知道她为什么想来禁林了。是他的吻。他的吻令她想到禁林的黑夜,冰冷、绵长、晦涩、朦胧,危险的美丽,还有隐藏在黑夜之后的不为人知的隐秘。
她把脸深深地埋在手中、那条带血的领带上,发出了无声的啜泣。
第24章 斯内普的药剂
正如布莱克所料,麦格教授根本不相信詹姆斯的话。她明智地指出詹姆斯是想替自己脱困才如此这般地编派斯内普。在一通严厉的斥责之后(据布莱克说其恐怖程度可以让血人巴罗再死上一回!),她扣掉了格兰芬多整整五十分。对他们的处罚也让他们叫苦不迭,其中包括帮助费尔奇打扫奖品陈列室,擦拭陈列在那里的上百个银器;修复走廊墙壁上的挂画,并将逃走的画中人一一寻回;最糟糕的是,每个周末都要到麦格教授的办公室关禁闭,一直到本学期结束。
接下来的日子里,卢平和彼特多了一项任务,就是听两位惹事精成天地抱怨来抱怨去,即便在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这样的公开场合也能听到他们的唉声叹气。只有在莉莉走进休息室时,詹姆斯才会突然哑了似地闭上嘴,剩下布莱克一个人在那里愤慨不已。
詹姆斯和莉莉的关系并没有丝毫改善。即使知道这次的事不能全怪詹姆斯,但就莉莉个人而言,她认为他们是应该受点惩罚,免得他们一天到晚惹是生非却还不知反省。令她有点意外的是,詹姆斯不再试图向她解释什么。他似乎觉得解释是一种徒劳。他继续保持原先的心不在焉的状态,尤其是在布莱克提出设计报复一下斯内普的时候,他只是没精打采地说他不感兴趣,搞得布莱克大惊小怪地以为他发烧烧昏了头,或是吃得太多撑坏了肚子。
状态低迷的不止他一个。这段日子莉莉也很不好过。有几天夜里她老是做梦。在梦里她看到詹姆斯拉着她的手像要说些什么,可每次还没听清,就发现眼前的人变成了斯内普!然后就有一种湿答答、粘糊糊的液体顺着他的手流入她的的手中。她勉力挣脱开,发现那是黑色的血液。等她再想寻找他时,他已消失不见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莉莉想。她一面提醒自己打起精神,一面更加频繁地穿梭于图书馆巨大的书架之间,寻找一切有关荭草以及那种不知名药剂的资料。但经常地,手中的书翻到一半,她就不知不觉地发起呆来。她想起詹姆斯和他的朋友们,想起斯内普,想起他们之间的种种,以及那个冰冷的——吻。
慌乱和愤怒的情绪早已过去,现在只剩下莫名的酸涩和不安。他是那么的——不同!斯内普……他和任何一个人都不相同。但在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和别人完全相同的呢?为何只有他成了异类呢?她只觉得他离她越来越远。
莉莉的指尖在轻轻颤抖。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斯内普已经为什么事做出了决定。那个吻或许是在宣告他们之间这种不尴不尬的、惹人厌烦的关系的终结。或许从今以后,莉莉就可以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再也不必为他们的事烦心了。
“哦,但愿……”莉莉喃喃地自言自语。可是但愿什么呢?她终究说不出来……
周末,格兰芬多公共休息室。布莱克又在怒火连天,这一次比平时更加激烈。“你能相信吗?整个周末!整个白天!有这么关学生禁闭的吗!”
“还算好,至少不会关到晚上。”彼特安慰他说。
“我的周末就这么毁了!”
“挨罚的时候还敢惹事,这在霍格沃兹也是绝无仅有了。”卢平冷静地提醒他。
“换了你也会那么做的!竟要我把魁地奇奖杯擦拭一百遍——别笑!”布莱克对着捂嘴偷笑的彼特大声说,“费尔奇应该感谢我只是把他的蠢猫烧光了胡须,而不是全身的毛!”
“他是在借机找茬!”彼特评论道。
“麦格教授可不管这些。”卢平理智地总结。
“唉……尖头叉子似乎比我好过一点儿……”布莱克瞟向一旁的詹姆斯。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些画像快把我逼疯了。”詹姆斯愁眉苦脸地说。他负责的那些肖像画脾气都不怎么好,他们东躲西藏地逃避詹姆斯的搜寻,不愿意乖乖回到原来的画框中去。詹姆斯被他们搞得晕头转向。“我想我以后经过走廊再也不敢抬头看那些画了,不然我一定会吐的!”
“告诉他们,如果再不乖乖地回去就放火烧了他们!”布莱克恶狠狠地说。
“或者用剪子?”彼特建议。
“呃,事实上我准备了一些霹雳弹……”詹姆斯说。
“好啦!”卢平赶紧说,“下午还得继续劳动呢,你们还不抓紧时间饱餐一顿?”
匆匆吃完午餐,稍事休息之后,布莱克与詹姆斯无精打采地走出公共休息室。一个骂骂咧咧地前往麦格教授的办公室整理旧档案,另一个嘟嘟囔囔地去往走廊继续修复那些损毁的画像。
这时候彼特想起他的某篇论文还未完成,急忙跑回寝室去拿。但等他回到公共休息室时,卢平已经不在那里了。彼特一开始并未在意,可离了卢平他的论文实在难以进行下去,他只好向身边的同学打听卢平的去向,结果得知刚才有人给卢平带了个口信,他便离开了。
“没错,是我带的口信,”某个格兰芬多男孩说,他正和他的朋友下巫师棋。“叫他有时间的话去一下魔药课教室。”
“是谁的口信?”彼特问。
“西弗勒斯?斯内普。”
彼特惊呆了。现在詹姆斯和布莱克都不在这里,连莉莉也不在……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慌慌忙忙地跑出了休息室。
“你好……”卢平刚推开魔药教室的门,便被一阵呛人的白烟打断了问候。“怎么回事……咳咳……斯内普?”
“是我。”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透过白烟传出来。
“这些烟……怎么回事?”卢平皱了皱眉,眯起双眼走了进去。教室里充斥着烟雾,几乎看不见教室里的情况。
“刚刚完成一个实验。”那个冷冰冰的声音说。
“实验?”卢平一不小心吸进一大口烟,他被呛得连声咳嗽起来。
“一点小失误。”斯内普的轮廓渐渐清晰起来,他递给他一杯水。
“咳咳……谢谢……”卢平不假思索地喝了一大口。
斯内普掏出魔杖轻轻一挥,立刻从魔杖顶端冒出一股小小的旋风,将四周的白烟全数吸了进去。这时卢平可以看清屋里的情况了。桌上的坩埚里盛着一种液体,坩埚底下的火焰刚刚熄灭不久,里头的溶液尚未停止沸腾,还丝丝缕缕地往外冒着白烟。那是种透明的液体,没有特别的臭味,并不像是莉莉提到过的药剂。他也看清了斯内普的脸,苍白、冰冷、漠然,像一尊没有生命的大理石雕像,只在嘴角刻了一个古怪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