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内剩下的两人沉默下来。
李承泽也并不再去追问刚才许朝暮没有回答的问题,笑了一声干脆拖了个抱枕过来,直接躺在了长毛地毯上。
“哎!”许朝暮凑过去拉他的手臂:“才吃了不少,现在躺下不好。殿下起来再坐会儿?”
李承泽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离夜宴没多久了,就歇一会儿。”
许朝暮跪坐在他身边,手里还拉扯着他的衣袖,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引得躺着的李承泽睁开眼带着点儿疑惑地看过来。
“殿下这副犯懒困倦的模样……”许朝暮的脸色红扑扑地,衬得她此时弯弯的眉眼格外动人:“跟现在在我床上睡着的小羊驼,还真有那么两分神似。”
李承泽眯起眼,不过这回却不是因为困倦朦胧:“……哦?”
“咳!”许朝暮放开李承泽的袖子转开眼,换了个话题:“对了殿下,那个……燕小乙,是不是还没结束禁足,没回宫值守呢?”
李承泽听许朝暮突然提起燕小乙,多少有点儿意外,不过还是答道:“是,他受罚还没结束,怎么?”
自然是……燕小乙今夜不在宫墙之内值守就不会发现,按照剧情今晚应该会潜入宫中去偷钥匙,顺便逛到李云睿的广信宫偷听到李云睿和庄墨韩合谋的事情的范闲啊!
这么算来,还真是给范闲省了不少的事儿,也免了被九品箭手射上一箭就算免于外伤也得受点儿内伤的状况。
可惜,这事儿吧,还真没什么机会去跟范闲讨要好处啊!
许朝暮想到这些心中一叹,对上李承泽的目光的时候却是露出个柔和的笑意来:“先前……燕小乙这件事,还没有谢过殿下。”
李承泽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有什么好谢的。”毕竟……这点儿力度,还远远不够,只是一时半刻,他没办法动作更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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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糖莲子
不过一夜的功夫,小范诗仙一夜作诗百首,成就文坛盛名的事情在京都之内一传十十传百,并以极快的速度向京都之外传扬开去。
昨日李承泽和谢必安离开之后,许朝暮特地让人关注了一下燕小乙的动静,的确没有进宫当值。这么算来……也不知范闲有没有趁着这个机会把赝品钥匙尽早送回去省得风险,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广信宫发现李云睿和庄墨韩的合谋之事。
其实只要打听一下昨夜皇宫有没有刺客就行,但是……
许朝暮只是商家女,在皇宫之内没有眼线人手,这种必定会被捂住的消息实在没什么渠道。
算了,反正……她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个。
她其实更在意的是……
醉酒诗百这件事。
范闲为了在李云睿和庄墨韩的构陷之下脱身,也为了给之后夜探宫闱偷取钥匙的行为掩护,故作醉酒之态诵读了过百的诗词,他自己也许并未如何上心,对之后的诗仙之名对庆国的意义也并不在意,但……
旁人不是。
比如……李承泽。
因为这一夜范闲的诗句,字里行间透出的气魄和沧桑……
“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
读过这两句的李承泽便以为,范闲是可以懂他的。
也许直到这一刻,李承泽才真真正正地想要将范闲这个人,放在交好的知己之位上。
不再是单纯的利用念头。
但是……
李承泽不知道,这两句写尽李承泽的辛酸无奈的诗,并不是范闲的有感而作。
这一日,心中感慨的许朝暮,没去找李承泽,李承泽也没有上门。
接下来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发生得很快,跟许朝暮所了解的剧情并没有太大的出处。
这两日李承泽也很忙,郭攸之下狱,李云睿被贬出京都,朝中颇有震荡,在当日夜宴之后便开始准备着的李承泽看准了时机,试图在这个时候暗中狙击李云睿的死忠,收拢某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许朝暮闲下来,抱着小羊驼在许宅悠闲地晒着太阳,静等着事态发展,尘埃落定。
在范闲已确认出使北齐,即将出行的前一日,许朝暮听说范闲带林婉儿出城,而李承泽在城门附近的巷子里正搭亭子,想了想正考虑着要不要去瞧瞧的时候……
宫里来了人。
据说……淑贵妃想见她。
许朝暮跟着来召她的小太监一路进了宫墙,在去见淑贵妃之前,先被领去了御书房,见了庆帝。
说起来许朝暮对此毫不意外。
在这么个“凑巧”的时候宫里要见她,真正想要见她的怕并不是李承泽的生母淑贵妃,而是上次在御书房见过就已经隐隐表现出对自己的怀疑忌惮的庆帝。
只是……
她猜,这次她进宫只会传出见过淑贵妃的消息而已。
从御书房离开之后,许朝暮还是被引去了淑贵妃那里。做戏做全套,幌子也要做真些。
这是许朝暮第一次见这位淑贵妃。
摆满了书架的厅堂之内很是安静,许朝暮跪坐在矮桌旁边等候的时候,有些意外地察觉到……
宫女太监们都退出了屋子,站在了门外。
等人都退出去之后,淑贵妃来了。
她显得很是平和,没有什么架子,在许朝暮行过大礼后就让她起身,两人一并面对面坐在矮桌两边的时候,屋里已经只有她们两个。
“许姑娘。”
“贵妃娘娘。”
这一声招呼之后,屋内陷入沉默。许朝暮安稳端坐原地,平静地保持微笑面对淑贵妃的目光。
“承泽之前从未提起过你的名字,但是如今想来,他却不是没有提过你的。”
这话说得矛盾,却也挺好懂。
“承泽先前给我送来不少京都不容易找见的书。”淑贵妃的手轻轻按在矮桌桌面上的一摞书上,手指一动将这摞书摊开,能够露出每一本的封皮。
许朝暮的目光落在淑贵妃手指停留着的那一册上,勾起嘴角:“也是殿下的孝心。”
至此,淑贵妃和许朝暮两个人都确认了。
许朝暮的确给李承泽找过许多书,在京都的这一年之中也有不少,但是刚才淑贵妃指尖停留的那一本,却是四年前许朝暮还在东夷城以南海边的时候,让人送来京都给李承泽的。
那一摞的书里面只有这一本,不是这最近的一年里的。
一个每一本书都能清楚记得摆在哪个书架哪一层哪个位置的书痴,不可能会记错收到书的时候。淑贵妃猜到许朝暮早就跟李承泽有来往,许朝暮也承认了。
淑贵妃看向许朝暮的神情有了那么一点儿的变化,顿了一顿,手从书上移开,推了一碟子桌上的小点心到了许朝暮面前。
许朝暮低头一看,是她还挺熟悉的东西。
糖莲子。
“除了书,承泽也让人送来不少吃食方子,这一道我最喜欢,想来……也是出自许姑娘。”
许朝暮捏了一颗放在口中咬开,却又微微愣了一下。
跟她给李承泽的方子不同,这碟子莲子,莲心未去,外层本就裹得很薄的一层糖粉的甜蜜,根本遮掩不住莲心的苦涩。
许朝暮心中叹了口气。
“许姑娘……”
“娘娘若是不介意,称我朝暮就好。”
“好,朝暮。”淑贵妃倒应得干脆:“你大概在我这儿坐不了太久,有些话,我便与你直说了罢。”
“是。”
“承泽他……心思深,疑心重,其实……不好靠近。但……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的。”
许朝暮平静地点头:“我知道。”
“他……他走的这条路,大约早就注定了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可他不肯回头,我劝不住他,也知道他回不了头。” 淑贵妃叹了口气垂下眼,手指一下一下摩挲着桌面上书本的封皮纸张:“许姑娘找来的这些书,我都看过了,我相信读这些书的人,定是个聪慧通透,什么都能明白的。”
许朝暮大概猜到她想要说什么,却没有插口,仍旧端正地跪坐在那里等着下文。
“这路……便如无底深渊,陪他走下去……大概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许朝暮沉默了一下,突然勾起嘴角轻笑了一声,伸手从面前的碟子里又捏起了一颗糖莲子,却是朝着淑贵妃递了过去。
淑贵妃愣了一下,默默地从许朝暮手里接过了糖莲子,含入口中。
“有心莲子,虽苦亦甘。”许朝暮见淑贵妃吃下之后,又自己从碟子里捡了一起捏在指尖,迎着淑贵妃看过来的目光微笑:“娘娘与我说这些,希望我如何做呢?”
淑贵妃沉默片刻,伸手从许朝暮指尖将那一颗糖莲子拿了过来,眼睫颤得厉害:“……我自然……是……希望……”
“娘娘的善心,我明白。你只是不想牵累到无辜的旁人。”许朝暮的声音仍旧十分平静,其中又带着些许的安抚之意:“但这不代表,打内心里,娘娘不想为殿下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