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在震动,成片的魔石结晶散发着幽光,地底深处仿佛有巨物在咆哮,生命之流的光芒逐渐强盛,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不止。
她看见了扎克斯和爱丽丝,两人都还活着,他们帮她爬出散落一地的结晶碎片,新鲜的空气涌入肺部,但氧气依然供给不足,感觉就像在陆地上慢性溺水。
……萨菲罗斯也撒了谎。
这个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连杰诺瓦的细胞也只能做到暂缓衰败,所以他才需要将她封印起来,让她的意识坠入昏睡,确保她在这期间不会醒来,等另一具身体修复完毕,再将她的灵魂转移过去。
爱丽丝扶住她,溶洞即将崩塌,她的声音很微弱,但足够冷静清晰。
“……我知道白魔石在哪。”
这其实只是个猜测,但世界都要毁灭了,猜测总胜过毫无头绪。
守在洞口的杰诺瓦肉瘤不见踪影,决定星球命运的决战似乎已经临近结尾,她来到熟悉的尸体前,巨大的魔石结晶应声碎裂,她跨过满地碎片,将手探进冷得像冰的身躯,手掌没入尸体的心口,在腐烂的血肉中摸索片刻,将什么东西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没有了白魔石,最后一丝正常的表象也开始迅速衰败,腐烂的肉块脱离白骨,最后还是没能等到萨菲罗斯成神后进行最后的修补。
她将血淋淋的魔石放到爱丽丝手中,覆盖鲜血的魔石散发出乳白色的光晕,朦胧美丽似柔和的日光。
“祈祷吧。”
向这个星球,向孕育所有生命的源头。
阻止陨石降临,拯救即将毁灭的世界。
NPC的最后一项辅助任务也完成了。
她靠着岩壁滑坐下来,世界的震动愈发剧烈,仿佛地壳下有什么巨大的能量正要冲破束缚,生命之流的光芒将溶洞照得亮如白昼,碎石尘埃如雨而落。
她打算就待在这里,安静地等待世界末日,克劳德一行人据说正在阻止化形的萨菲罗斯,不管接下来是成神还是堕落,他现在就犹如即将破茧而出的生物,正处于极其关键的时机。
在北方的大空洞孵化了这么久,萨菲罗斯的本体终于不再隐藏,星球仿佛感知到了这一点,整个世界都在随着他的醒来而颤动战兢。
溶洞即将坍塌,扎克斯将她背了起来,她睁开眼睛,在地心深处见到了晴朗的天空。
他当然知道她快死了,但他还是朝她露出笑容。
“一起。”扎克斯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
爱丽丝也站起身,笑着朝她点点头。
“一起。”
她已经没有力气反驳,只是靠在扎克斯背上。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小了下去,变得细小而温柔,如同午睡时敲打着窗沿的雨滴。
她很累了。
那就睡吧,有个声音对她说,如果困了,那就睡吧。
她感到嘴角多出了一丝笑意,身体慢慢放松下来,好像真的要睡着了。
脑袋靠在某个人的胸口,随着睡意轻点,黑色的皮革手套托住她的头,回忆里的身影将盖在两人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一些,拢过她的肩头。
那个怀抱很温暖,就像晒着太阳一样。
米德加也不是永远阴云笼罩,铅灰黯淡,就算是魔晄炉昼夜运转的钢铁都市,偶尔也会窥见明亮柔和的阳光。
天气罕见晴朗时,两人会一起躺在窗边的沙发上,她会窝在他怀里,萨菲罗斯高大的身躯是最完美的人形靠枕,正好可以让她将脸颊靠在他的心口上。
她喜欢晴天。
柔和的微风拂过,白色的羽毛飘落下来,意识已然变得恍惚,现实十分遥远,扎克斯和爱丽丝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她好像听见熟悉的声音大喊着什么。
放开……谁?
那个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绿色的光芒如水雾弥漫,但现实里发生的一切已经碰不到她,源源不绝的光芒渗进身体,如留不住的流沙飞速消失。
巨大的白色翅膀,羽毛圣洁而美丽。
那些巨大的翅膀将她拢在怀里,仿佛承受着可怕的痛苦,但是那么美丽的生物为什么会弯身颤抖,为什么会悲恸哀泣?
如同憎恨般的绝望染上漆黑的颜色,白色的羽毛不再圣洁。
绿色的光芒依然盛大夺目。
……睡吧。
回忆里的声音低沉温柔,屏蔽了现实里所有的绝望痛苦。
她枕着那份温暖的回忆,安心地阖上了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
二周目结束了,要开三周目了,萨菲罗斯的最终形态翅膀很多,感兴趣的可以去搜一下。
三周目的剧情可能和大家猜测的不太一样,咳。
按照惯例休息几天,给你们所有人一个大大的啾咪。
第53章
这个星球上的生物,不论是人类、动物、还是植物,死后都会回归星球,就像一滴水溶入水中,消散于光辉浩瀚的生命之流。
生命的循环生生不息,不论是善人还是恶者,死后都会回到相同的地方,自我的概念分散溶解,变成纯粹的精神能量,等待下一次的轮回和新生。
“……不觉得有点虚无吗?”
一切重新洗牌,回到源头重来。因为死后没有审判,所以罪孽也不需要被原谅。
“话倒也不能这么说。”爱丽丝当时歪了歪头,“一个人请求他人原谅时,心底往往最希望得到是自己的宽恕。”
两人坐在彩玻璃的教堂里,祭坛前的花圃沐浴着金色的阳光。爱丽丝竖起手指,半是开玩笑半是郑重道:“就算能逃过他人的惩罚,只有自己对自己的审判,这个是绝对逃不掉的。”
“……那缺乏善恶观念的人呢?不管是出于先天还是后天的原因,这些人不论做什么,都不惧审判。”
没有良心的人,良心自然不会痛,也不会想要赎罪。
“那些人是空壳。”爱丽丝声音微轻,“因为心里什么都没有,所以最终能抓住的也只有自己。”
回归生命之流的灵魂偶尔也会出现例外。
比如执念太强的人,不论在生命之流里漂泊多久,都无法得到永恒的安息。
“也就是说,”爱丽丝转过头,“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地狱的话,那么一个人的自我,才是自己真正的囚牢。”
紧紧抓着自我的存在不放,拒绝回归生命之流的人,会永远地漂泊下去。
是存在痛苦,还是消失痛苦?
每个人的答案在不同时期都不一样。
“所以全部由你决定。”爱丽丝说,“由你自身下达裁决。”
“……”
「我」想消失吗?
得到永恒的安眠,再也不用醒来。
如果「我」不存在的话,那么不论是「我」的痛苦还是喜悦,快乐还是悲伤,这些东西全部都不会再存在,连思考着这些问题的「我」也会一并消失。
回归最初的空白。
记忆渐渐褪色,思绪消失不见,绿色的光之河流在身边徜徉,生命之流里的灵魂没有面貌形体,大家都是光点编织的丝线。如同夏夜盛大的萤火,星星点点的光芒汇聚到身上,窃窃私语般的声音贴到耳边,她下意识想拉起被子,将被子盖过脑袋。
……「醒醒。」
那些朦朦胧胧的声音说:「星球需要你。」
但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躯四肢,她好像变成了一团光球,漂浮在浩瀚的光河之中。
绿色的丝线编织成柔软的水波,像绵密的海草一样将她托起。
她不想被唤醒,正要回去补眠,代表她灵魂的光球被周围的海草颠在怀里晃了晃。
「醒醒。」
……「为什么?」
然后她忽然意识到,她还没有消失。
「世界毁灭了。」这是星球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把一个死人摇醒就是要说这个?
她将周围的生命之流拉过来,像温暖的被子一样裹到身上,正准备重新躺下去。
「不是已经发动神圣魔法了吗?」
爱丽丝使用白魔石,向星球进行了祈祷。
「太迟了。」萦绕在身边的声音说,「太迟了。」
陨石还是落了下来。
「杰诺瓦之子带来了可怕的灾厄,这个星球即将毁灭。」
生命之流里的景象波动起来,消散的光点黯淡下去,漆黑一片的空间燃起猩红的光芒,迫近地面的巨大陨石裹挟着流火,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压。
……既然萨菲罗斯的胜利已成定局,现在叫醒她又有什么意义?
「在世界毁灭的前一刻,星球用最后的力量暂停了时间。」
星星点点的光芒停泊在她身边,像夏夜的萤火虫一样轻轻闪烁。
「你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生命之流里浮现出一段记忆,米德加的郊外大雨滂沱,克劳德在泥泞的雨水里爬行,顺着蜿蜒的血迹来到扎克斯身边。
「本应死去的人活了下来。」
眼前再次出现陌生的景象,她看到爱丽丝在遗迹中祈祷,周围流动着水波一般的幻光,祈祷的少女被从天而降的萨菲罗斯一刀穿过心肺,在同伴面前当场死亡。
「命运的轨迹产生了偏差。」
扎克斯和爱丽丝活了下来。萨菲罗斯最后赢了。这个世界即将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