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子落。
光看名字就知道它的含义。在东京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有多少名远离家乡、寻求机遇的游子,他们有的十余年不曾回家,被同化成了东京的一部分,有的刚出现在这儿,伫立街头,还带着满怀的憧憬与勇气。
游子落,游子落地的地方,去停下脚步,尝一尝家的味道。
伏黑镜评价道:“是个好名字。”
津美纪问:“‘游子’是什么意思?”
堀京子一边推开玻璃门,一边解释道:“游子就是游离在外的孩子,指的就是远离了家的人。”
津美纪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跟着长姐在一张米白色的桌边坐下,伸手将四个人的碗垫摆好。
有一个家庭主妇般模样的女人走过来笑盈盈地问道:“孩子们,想吃些什么?菜单在这里,笔和纸也在这里。把想吃的名称写在上面,写好了之后标上自己的名字或者姓氏,就可以放到那边的小窗口上去了。”
她说完了,从口袋里拿出一手糖放在桌子上:“做饭的时间会有点长,饿了的话就吃点小零食吧。”
她如同来的时候那样,迈着轻巧愉快的步子离开了,然后在收银台后面坐下,身侧不远处就是厨房,映着人影的磨砂玻璃窗上开了一个口子,方便里面食物的端出。
伏黑镜把背后的靠枕挪到怀里抱着,厨房里头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接着女老板抬起头笑着喊了一句:“小美代,你的饭好咯?”
等待的客人里有一个穿职场西装的精英女性走了出来,女老板将放好了饭菜的托盘端给她,还笑着放了一颗糖。
津美纪说:“所以是想让大家体会到家一样的温馨吗?”
“应该是。”堀京子伸着脖子看了一眼,回过头来笑了笑,问,“厨房里面是一对夫妻吗?”
伏黑镜有点疑惑她是怎么看出来的,抬眸凝视着那两道来回走动的人影,人影有的时候挨得很近,有的时候离得很远。
堀京子大概是猜的。她这样想着,突然听到里面的人又叫了一声,这一回声音很清楚,喊得是“小安”。
女老板又走过去把端出来的饭菜和汤一一摆好,扬声喊了另一个名字。
好像确实是一家人的样子。
伏黑镜等人的饭菜在很久之后才上来,这段时间和在家里的时间差不多,因此也没人有什么怨言,更别说电视里还放着晚间新闻,有人看他们是小孩,还特意改放了动画片。
伏黑镜对动画片无感,她想让这些大人们把频道调回去,却发现他们对动画片投以比新闻更高的关注。这大概也是放松的一部分。
而且厨师的手艺也不差,但也没有特别好,就像是家里的父母一样,未必是五星大厨,却照旧能一口饭一口菜地喂养一家人。
吃饭吃到一半,伏黑镜兜里的电话响个不停,她拿起来一看,赶快按下接通键,然后从椅子上跳下来出门去了。
堀京子愣愣地说:“谁打来的……不对,她上学还带手机呢?”
津美纪自动忽略她的后半句,歪歪头,猛地以拳击掌:“啊!我们忘了告诉五条先生今天不回家吃饭了!”
店外头,隔着几千米的距离,五条悟的声音充满控诉意味地道:“明明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为什么家里没有人啊——老子要被饿死了——阿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快点回来——快点——快点——”
伏黑镜:“……”
她深思一个问题,究竟是这家伙在养他们,还是他们在养这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想让杰哥和小五碰面——可是杰哥他就不——哎——
第20章 神社前聚集了一堆妖魔
十二月份末尾的几天开始考试。正好那一天东京下了雪,不算大,落在花草树木上才铺了一层,地面上湿漉漉的,行人行走时响着“吧唧吧唧”的声音,稍有不慎就会摔的四脚朝天。
伏黑镜很喜欢这种雪天,因为她被伏黑惠的亲生母亲带回家的时候也是这种天气。
在大雪笼罩的阴暗角落里,霓虹灯灯光无法照进的角落里,偏偏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然后看见她,把她带了回去。
伏黑镜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个女人是心软的人,她随手捡过很多东西,家里的猫猫狗狗成群,成天上蹿下跳不停歇。当然最不停歇的是她新捡回来的小孩,发现的时候在发高烧,反反复复一个星期才消停,随后寻人启事在外头贴了两个月也没人来认领,她只好说服丈夫收养了这个孩子。
然后一年之后,伏黑惠出生了。
被捡回去时年龄尚小,再加上还在发烧,于是残留在此时此刻伏黑镜脑袋里的,只剩下了落在眼前的雪,还有蹲下身子把她抱起来的女人的体温。
此前一无所知。
不过她也懒得去探寻自己的过往,对她来说那是不知所谓的东西,有或无都不存在意义。
放假后,伏黑镜将家里改造了一番,铺上了毛茸茸的地毯和地暖。从寒冷的外面一进门,迎面就是暖气的拥抱,令人不由自主地全身放松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简直想就地长眠,一睡不醒。
这也是为什么伏黑镜在放假第二天早上就看见玄关上躺着一个人的原因。
她本来起来是做早饭的,打开了客厅的暖气之后在楼上把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再下来路过玄关的时候听到一点细微的动静,就走过来查看,结果就看到全家年纪最长的那位脱了鞋,正穿着件大衣躺在地板上,脸上的墨镜都没摘下。
这眼熟的一幕和多年前重合了。只是躺在地上的不是父亲而是五条悟,而伏黑镜显然不能像对待那家伙一样粗暴地对待这位同样不靠谱的大人。
毕竟父亲出门是为了赛马玩乐,五条悟却是出任务加上学。
所以她只能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认命地从柜子里抱出一条毯子,抖开之后盖在五条悟身上,顺便还塞了一个热水袋。
我可真贴心。她自夸地想了一句,然后搬了凳子打开冰箱,熟练地拿出要用的食材交给咒灵,关上冰箱门后走进厨房。
地板上休息的五条悟听着这一系列被压抑到最小声音的动静,心想,不枉他出完任务直接来伏黑家蹭早饭,实在是赚了。通宵做任务的脾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是,任何一个人在连续几天都能在自家玄关捡到一滩不明物体后,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无力,并且化无力为动力,二话不说走过去把该不明物体毫不留情地拖到客厅正中央,并对其施加惨无人道的劝说教育。
于是新年的第一天,津美纪一边揉着眼睛一边下楼,还在楼梯上的时候就看到了客厅里的一番非同寻常的光景。
她家大姐正双手叉腰,冷着一张脸用不大不小的声音飞快地说着什么,而她面前是乖乖耷拉着脑袋跪坐着的自家债主大人。
津美纪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睛,再眨了两下,确认不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才走下去问:“姐姐,怎么了?”
伏黑镜抬起头,语气温柔:“我在训五条先生——怎么,吵到你了吗?”
“……额,没有。五条先生怎么了吗?”津美纪试图猜一猜他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他在惠的作业上画画了?还是在你的作业上又写了什么东西?”
上一次老师要求学生们写一篇小作文,批改后拿给家长看看,并留下一段评语。五条悟看后留给伏黑镜的评语是“就这东西,我一分钟能写八百篇”,然后伏黑镜克扣了他的晚餐,一家人温馨地吃着热饭的时候,他对着电视机吃完了一包饼干,实在是可怜。
伏黑镜道:“哦,不是。五条先生只是喜欢睡在玄关,把地板当床,连续四天。”
五条先生试图辩解:“反正铺了地毯,沙发和它没什么区别啊,而且还挺宽。”
伏黑镜说:“是吗?蛋糕和饭也差不多,蛋糕还挺甜的对不对?”
五条先生默默噤声。同时在心里谴责这小孩养不熟,没大没小,明明他才是监护人的权利代行者。
伏黑镜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那种漫不经心扫过来一眼的姿态略有一点眼熟,五条悟眯了眯眼睛,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当年伏黑甚尔也是这样看他的。
该说不愧是那家伙的女儿吗?他在心里“啧”了一声,往后一坐,更换了姿势,又重新躺了下去,还顺手扯过沙发上放着的狗狗抱枕塞进怀里,懒洋洋地提醒道:“你锅里的东西要焦了哦,阿镜。”
伏黑镜“啊”了一声,扭头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
除夕的钟声响过之后,就是人们参拜神明、祈求一年平安顺利的日子,伏黑镜虽然知道神明不存在,但也遵循传统,在吃过早饭之后拉着一家人启程去了深山上的一座神社。
津美纪没来过这里,见这里即便是新年也冷清,不免问道:“在这里参拜的话,神明听得到吗?”
五条悟说:“听不听得到都不是问题。”他拍了拍她的脑袋,“这只是一个形式而已。”
他不信鬼神,只信自己。若说两年前还会开口嘲讽这项传统,如今却也能以平常心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