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雾水的小猫咪张开嘴巴,软软地“喵”了一声,想要借此来表达自己此刻内心的困惑,而回应她的却是诸伏景光温然的笑意:
“看来你也很喜欢这个名字呀。小Nani——”
???
小猫咪的脑袋里全是问号。名字?什么名字?咦——等一下?
那个人类的意思难道是……那两个奇异的、她无法理解的音节其实是她的名字?
她……有名字了?!
是的,就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五个饲养员恍然意识到,既然打算暂时性地收留这家伙,总是“那家伙”“那家伙”地叫着肯定是不行的,他们无论如何也该给这个小家伙取个名字才行。
但取名实在是个技术活,在场的五个人在这方面都没有任何经验。
在否决了诸如“太郎”“喵子”以及“毛绒绒”和“小甜心”这种一看就很不像样的候补选项之后,松田阵平最先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真是的,一直都在重复着‘叫什么’‘叫什么’这样的问题,我看不如就直接叫‘什么’算了!反正也不是很难听。”
说老实话,“什么”这个名字听上去一点也不比先前那些乱七八糟的名字好到哪里去,可始作俑者的松田阵平却丝毫没有这方面地自觉,反而煞有介事地摸摸下巴,一脸很满意地自说自话道:“怎么样,这主意很天才吧?而且虽然读音是‘Nani’,但写法是可以替换的吧,比如——”
松田阵平顺手从桌边抽出了一张白纸,得意洋洋地在上面写了两个大字【奈何】。
“看,这样就像样多了吧?”
“‘Nani’汉字的写法倒是可以替换没有错……”一边的降谷零迟疑着开口:“但是‘奈何’两个字一般来说会读作‘Ikani’或者‘Ikan’吧……我记得在和歌里是这样……”
“就显得你有文化是吗?”松田阵平见开口的是降谷零,当即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和歌这种东西国中时代谁都有学过好吧,那种读法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但奈何的奈有‘Na’的读音,何的读法又刚好是‘Nani’,把前面的音拖长,连读成‘Na—Ni’有什么问题吗?”
降谷零耸了耸肩,没再搭话,只给出了一个“你开心就好”的表情。
松田阵平顿时想发作,却被萩原研二打着圆场安抚了下来,伊达航也跟着表态:“这个名字顺口又好记,而且比太郎或者旺财强多了。”
于是小家伙的名字便这样在半开玩笑的气氛下决定了下来。
奈何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来的,不过拥有名字这件事情本身就足够让她觉得有趣了。
她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好像都是有“名字”这种东西的,因为这个世界上的人很多,所以有了名字之后才能好好地区分开彼此。不止是人,还有人饲养的宠物,甚至人经常使用的工具也会被赋予“名字”。
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和人类这种社会化程度很高的文明生物打过交道,所以当然也不需要“名字”这种用于区分不同个体的东西。
但现在,她彻彻底底地走进了几个人类的生活,所以她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那是这个世界对她的定义,是她存在于这个世界的证明。
像是有什么奇异的声音在耳边环绕,化作两个好听的音节,一遍又一遍地唱响。而在声音褪却之后,眼前的一切都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小猫咪欢快地抖了抖耳尖儿,大概是因为新鲜的体验格外能刺激人的神经,此刻的她兴奋得连身板都挺得比平时更直。她欢快凑到那只装着牛奶的浅浅的碟子,用爪子小心扒着边沿,把脑袋探进去,小口小口地舔着里面味道比前一天寡淡的液体——即使味道打了许多折扣,小猫咪也依然非常开心。
因为今天的猫猫和昨天的猫猫已经不一样了,今天的猫猫有了自己的名字!
吃饱喝足之后,小猫咪满意地打了个饱嗝,这才想起扬起小脑袋去找那个第一个叫出她名字的人类。
诸伏景光此时已经又一次回到了自己的书桌前,用手握着一支长条状的,似乎应该被叫做“笔”的东西,往铺在桌面上的白纸上勾画着什么东西。随着他手上的动作,长长的笔杆一晃一晃,好玩得紧。
身为小猫咪的奈何哪里经得起这样的诱惑?当即顺着椅背跳上了诸伏景光的桌子,飞身朝着那支晃动的笔杆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
台灯的光线将小家伙的影子拉得老长,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探出来的后爪的指甲瞬间在纸面上勾出几许皱褶。爪子上沾着的奶渍将才写好的工整墨迹晕染得不像样子。
诸伏景光看了看抱着自己的笔啃得起劲儿的小家伙,又看了看自己被蹂/躏得惨不忍睹的报告,幽幽叹了口气。
夜,还很漫长。
===第15章 十五只猫猫===
诸伏景光完全没有想到,区区一份报告居然会让他挑灯夜战到深夜两点。
当然,夜战的内容大多数时候并不是报告本身,而是某个好奇心过了头的家伙——
不,就算这么说,诸伏景光也完全没有责备这家伙的意思。事实上,他本人完全说不出他写报告熬到那么晚完全是因为小奈何的错之类的话。
真的不是她的错。
猫本来就是喜欢在夜间活跃的生物,而在先前睡饱了的小家伙精力会格外旺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看着站在稿纸上和他手里的笔搏斗得正欢的小家伙,诸伏景光一时有些无奈,可望着那孩子的眼神却依然柔和——嘛,反正那份报告也还没写上几个字呢,就算重新写一遍也费不了多大工夫。
反而是眼前这个活力满满的小家伙,看着那对漂亮的蓝眼睛里染着的专注的眼神,诸伏景光便什么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也只是贪玩了一点而已,又能有什么恶意呢。
诸伏景光索性放下了手里的笔,陪那个小家伙做起了“餐后运动”。
大约察觉了诸伏景光这是打算专程陪她玩儿,小家伙顿时也兴奋了起来。抖擞起精神,十分卖力地追起了青年的手指和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的毛绒绒的狗尾巴草。
一人一猫一时间玩得不亦乐乎。
等诸伏景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挂钟的指针已经绕着表盘转了足足两个圈儿。
坐回桌前的青年自己都忍不住为自己的玩物丧志而感到汗颜——但,谁能拒绝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猫咪呢?
毕竟玩猫不比写报告好玩多了!
总而言之,由于某些诱/惑太强烈而某些人的意志尚且不够坚强,导致某位尚未入职的警察先生的睡眠时间惨遭压缩。
——明天训练的时候又要没精神了。躺在松软的床铺上的时候,诸伏景光这样想着。
清冷的月光映照在窗帘上,模模糊糊地勾勒出了床边某个不知在什么时候再次陷入酣睡的小家伙的轮廓。呼吸之间,小家伙的小嘴轻轻咂了两下,压在身下的尾巴尖儿也轻轻抖了抖,起伏的鼻翼间竟夹带着些许低声的哼鸣。
像是在说梦话似的。
“小猫咪也会做梦吗?”诸伏景光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将手背抵在自己的额前,轻轻闭上眼睛:“你又在做一个怎样的梦呢?”
诸伏景光很少会做梦。
他也很庆幸自己是这样的体质。这倒并不是因为少梦的高质量睡眠可以让他的身体得到更好的休息和放松,而是因为,从那一天之后,只要他做梦的话,就只会循环看到同一个梦境。
——那个植根于他记忆最深处的,挥之不去的可怖梦境。
梦境的前调尚且是温馨的。
屋里的灯光是温暖的橙黄色,晕染的那中间的人影温柔有模糊。系着围裙的女人在厨房间忙碌,时而回头,催促着桌边的男人帮忙端菜。
坐在桌边翻看着报纸的男人嘴里应着声,却不肯动地方,而是转头努努嘴,叫一边的小儿子去帮忙。
小儿子得令之后一溜烟地跑进厨房,兴冲冲地想要端起冒着热气的盘子,却被女人拦下。
女人佯作生气地嗔了句,骂男人居然指使一个小孩子。
小儿子却是挺直了胸膛说:“我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帮很多忙。”
明明身量只比灶台高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女人听了之后也笑了,让儿子去帮忙摆碗筷,而男人则是一脸骄傲地放下了报纸,一面起身往厨房走,一面笑着说:
“是啊,我们的景光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想要……能派上用场。
想要……给爸爸妈妈帮忙。
因为我……已经……是大人了。
小男孩的视线在那两个笑着的大人身上来回徘徊,他和他们一样笑着。
爸爸。妈妈。
不,或许他并不应该和他们一样是笑着的。
爸爸。妈妈。
他们是笑着的,他们笑着拍拍男孩的脑袋,看着他三两步跑到桌前,认认真真地把餐具摆放整齐,然后邀功似的回头看向两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