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控着四只咒灵和一堆在路上路过时抓来的咒灵踹开了房门,入目是一只臃肿巨大的咒灵,它身上有无数张脸和无数张嘴,嘴里齐齐念叨着“杀……”
在这只咒灵的手下,一个年轻女孩翻着白眼吐着白沫,咒灵最近的一张嘴就在她头发上,尖牙利齿看得我心惊肉跳。
那个女孩正是我白天时见到的文艺部部长。
我有点奇怪,但是没多想,和咒灵们同时冲了出去,在接触的过程中我立即对它施展了混淆,然后把部长带了出来。
这只咒灵实力很强,也许不止一级,可以是特级。它很快摆脱了我的术式,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嘴巴说着:“把她……还给我!”
我反手一个「混淆」加「沉眠」,它身子晃了两下,倒了下去,其他的咒灵们立即狼吞虎咽地吞噬起它的身躯。
大概是因为疼痛,它迅速地清醒了过来,一手捏死了我一大半的咒灵,看着我心里一抽,紧接着趁它现在虚弱,加深混淆的控制。
它果然恍惚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把手塞进了自己的嘴里,咔嚓咔嚓地咬了起来。
比我等级要高的咒灵操控起来会耗费一点心神,我正全神贯注地操控,却不料胸口突然一阵冰冷的剧痛。
我有些错愕地低下头,发现我怀里抱着的这个年轻的女孩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掩埋在我的身体里,血液流下打湿了校服。
女孩迎着我的目光,冷静地把刀抽了出来,然后对准了我的胸膛,将要再一次刺进去的时候,我一把掀开了她。
对特级咒灵的控制被迫解除,其他的咒灵排列在我面前组成一道墙,在咒灵的缝隙中,我给自己添加了一个「深睡」的buff,看见那只特级咒灵小心翼翼地把女孩放在血淋淋的手心里,问:“那些人,是你们联手杀的?”
她笑着点点头:“如您所见,警官小姐。”
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是咒灵。是负面情绪的堆积物,总有一天你会被它也害死。”
她显得有点讶异似的:“警官小姐竟然不说我杀了那六个人?”
我翻了个白眼:“拜托……我可不是警察。也没有圣母心,我自认为,该死的人就得死。那只咒灵,是杉原麻良?”
女孩温柔地抚摸着咒灵:“不……他不是。但是他也是。”
“小姐,既然你也觉得那群人该杀,就不要阻止我们了吧。让该死的人,都痛苦地死去不好吗?”
我摇摇头,给他们两个都加了一层混淆:“抱歉呐,我的职责是祓除咒灵。”
她抱着脑袋抵抗混淆,尖叫着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他们该杀!而我们只不过是做了所有人都想做的事情!你凭什么要杀麻良?!麻良那么痛苦!
当初他那么痛苦的时候,你们没有一个人伸张正义!如今他为了自己伸张正义,你们这些人却又自诩正义地出来说这是自己的职责!当时你们干什么去了!”
我垂眸叹息:“这种事情,不要和我说啊。”
既然当时那么痛苦,为什么不在当时就逃离呢?为什么不在当时就反抗呢?
追着那群人滴加那份试剂,很难吗?用更恶劣的手段,很难吗?
我不明白。
也许咒术师天生就是疯子。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与普通人的观念并不相通。
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孩子不敢对那作恶的六个人出手,却敢对救下了她的我出手。
是因为力量吗?
当时没有力量,如今拥有依仗。
那么依靠不属于自己的力量对其他人为非作歹甚至杀戮,这样的她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
我利用这个女孩,祓除了那只咒灵。顺便一道把其他咒灵祓除了。
我将她打晕之后,就拖着她走了出去,路上我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给硝子打了一个电话,叫她赶快来救我一命。
在见到辅助监督的时候,我再也撑不住,匆匆再次给自己加了一个「深睡」,然后就昏了过去。
第25章 零六年五月十日
我第一次被人这么捅一刀,希望也没有第二次。明明觉得有点难过,却又有点能够理解。
杉原麻良的信息在我醒来之后才递交给我。他是六人组在校期间最喜欢欺负的对象,走廊上、课堂上、角落里,只要他存在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六人组的唾骂和调笑。
可是没有人去帮助他,因为大家都在庆幸,有了他,六人组就会把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所以从一年级到三年级,没人出手。
一直到三年级那场爆炸。埋葬了这个孩子的一生。
据文艺部部长说,杉原麻良是个很善良的人。即便他经受校园暴力无法反抗,他还是对其他人抱有一颗温柔的心,甚至乐于助人。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受那种折磨呢?为什么连死了之后为自己复仇的能力都没有呢?”她问我,“上天是不是就这么不公平?他永远看不得好人好。”
我说:“就是因为他们太好了,所以老天总是忍不住给他们设下很多困难,以检测他们是否会一直坚持。
如果一直坚持,一直都是个好人。那么他就会把人从苦难的人间解放了,让他永远都不再遭受磨难。”
她抬起眼眸看着我:“是这样的吗?”
我说对呀,所以好人活不长久。因为人世太痛苦了,所以他们有资格提前离开。
她看上去接受了这个说法。我也接受了。
可是当我看到审讯室外面站着的同级生们,我又有些迷茫了。
人生真的很痛苦吗?如果真的特别痛苦,那么我遇到的这些人又该如何解释?他们那么好,好得令我根本无法体会痛苦。
硝子走过来搂住我的肩膀,问:“怎么一副很难过的表情?那家伙说了什么?”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像嘴角是有点下撇,就提了两下,笑了笑道:“只是一点很哲学的问题啦,弄得我有一点茫然。”
我给他们讲了这个故事,大家就都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硝子说:“这也没办法吧。有些人天生以折磨其他人为乐趣,不过通常下场都很惨就是了。被害人的情绪最终都会杀死他们。”
是啊,我们知道情绪会堆积成凶狠的咒灵,所以我们不会在意所谓的欺凌。
但是普通人不知道啊,有些恶人终其一生都没有报应,还逍遥自在,享尽荣华富贵,被害人们看着就很痛苦。
凭什么自己一无所有受尽,他却高高在上笑语晏晏。凭什么自己居住泥沟抬头只能看到别人的鞋底,他却居住宫殿接受万人谄媚。
这种痛苦将会折磨他们一生,直到死亡。
夏油杰说:“弱者是应该被保护的啊。”
我说:“可是想要杀了我的也是弱者啊。杰,弱者真的需要被保护吗?伤害弱者的是弱者,伤害强者的也是弱者。
和强者比起来,弱者数量更多。所以在历史的潮流上,永远都是弱者灭杀强者,使自己成为强者。
只有真正的弱者会死在自己的软弱之下,连被人保护的资格都没有。而其他的弱者只会杀死强者,防止他们伤害自己,以此保护自己。”
他张了张嘴,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硝子也说:“能够管好自己就可以了吧?保护其他人什么的,是顺手的事情。只有在保护了自己的情况下,才能去思考那么多。夏油,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接连被两位女同学说得哑口无言,夏油杰无奈地笑了笑,随后看了看五条悟。
五条悟就走在他边上,显得有点散漫似的,接收到我们的眼神,就看了过来,说:“怎么,还要我说两句吗?”
他撇了撇嘴:“大道理就不要说啦。我最讨厌这些,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才是对的吧?”
夏油杰道:“哎呀,没想到悟今天说的话才是最贴我心意的。”
没想到五条悟接着说:“当然,我是我很不赞同杰你的想法啦。保护弱者什么的,很没有意义诶。”
“悟!”
我们踩着一道一道由深沉到虚无的路灯影子,沿着晚间的小路慢慢走回医院。
不知道是什么鸟的声音在路边树上啾鸣,风吹过人与人之间的缝隙,带走热度,于是令人更加紧贴。
我们靠在一起走着,说着,笑着,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温柔,都带着少年的朝气,还有咒术师的不可一世。
这一排的路灯没有间断,我们的路还很长。
夏油杰,那么固执的夏油杰,你呀,有没有把我们的话听进去呢?
人之所以为人,而不是神。不仅仅是因为他没有那个能力,还因为他没有那个博爱天下的心。
我们啊,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啊。
……
临海的风有点大。
我打了一个喷嚏,抬起脸揉了揉鼻子,咕哝道:“有点冷诶。”
硝子也搓一搓手臂,说:“确实……”
五条悟有些不能理解地看着我们:“现在五月份了诶。你们的体质这么差的吗?”
我微笑着看着他,夏油杰也看着他,一边解开外套扣子,一边说:“悟,难怪你没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