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药被服下，黑泽洋介的身体状况的确好了很多，这也更让浅间坚信了黑泽银的猜测。
能让黑泽银胡编乱扯出来的解药真的奏效，还表现出一副好很多模样的洋介，真的很难不让人怀疑。
毕竟也是大企业的少爷，虚与委蛇浅间文仁还是会一点的，何况接下来大多数的勾心斗角都交给了黑泽银，浅间就只用负责杀杀杀，然后看着任务进度不断上升。
他们遭遇了好几次丧尸潮，最后来到了一个系统生成的人类基地，公然存在着贩卖人口的基地。
干瘦的人就像是畜生那样被绳子拴住，精壮的青年走在前面和他人讨论价钱。
“不行，这个价钱太高了。你看这老头干巴巴的模样，一看品种就不好。”
“能吃上新鲜的肉不错了。”手起刀落，惨叫声中青年抓着被砍下来的腿，任由鲜血从手上滴落，“你看，还有这么多血呢，正好入味。你看成不，我给你削十分之一的材料价，直接烹饪了煮给你？收这个数就可以了。”
“嗯，听上去不错……”买家摸着下巴，视线飘到不远处蒸腾着热气的大锅上。
此起彼伏的肉块若隐若现，有人伫立在锅旁边，用可以看出形状的人骨在搅拌汤汁。
奇异的香气飘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街道上的人吞咽口水，这家店里的人更是早在狼吞虎咽。
这场景很真实。而且这种交易，也发生在基地里的不止一处地方。
末世来临，食物成为珍惜物品，人沦为货物也不是什么稀缺事情，但是这种情景，看得人实在是窝火。
所以三人直接屠城。
浅间文仁还好心解放了那些“食物”，让他们不再受到生命的威胁，也让他们维持着基地的运作。
这个基地有着基础的电力设备，可以上网了。
再度碰触到电脑的洋介很高兴，他几乎就不想要离开这里了。
黑泽银说他们想继续探险。
洋介说那他们现在恐怕得真正分开了。
这里有吃的有喝的，他还能上网，对他来说这里已经是天堂了。他还是比较喜欢安静的生活。
“那就真的再见了。”
迷糊的浅间文仁直到自己被黑泽银拉出基地离开还是懵的。
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被黑泽银带出好远了，视线里还只能看到基地的一点点影子。
“什、什么鬼啊？结束了？”浅间文仁恨恨戳着自己的游戏界面，“还有百分之五的任务进度啊混蛋！黑泽，你不应该答应留在基地里吗？哪个末世的正常人会说‘我想要继续探险’啊你是白痴吗？”
他激动得骂人。
不过这也是他和黑泽银关系增长的一个表现。
黑泽银坐在一颗干枯的老树上，正喝着矿泉水，听到浅间的话，他的动作一顿，斜目看着浅间，轻笑的声音带着揶揄色彩：“你要是真的屠城了，我就留下来了。但人没杀干净呢。”
“……”浅间的表情冻结。
他睁大眼睛看着黑泽银：“你什么意思？”
“既然动手了，就杀光。”黑泽银脸上仍带着淡淡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是残忍到让浅间文仁心寒。
“你是说我该连着那些被当成食物的人类一起杀了吗？”浅间原地爆炸，“你当我什么人！我从不杀人……那些吃人的坏蛋已经不能算是人了，我杀他们都有些手抖啊！”
“那也是杀了。”
“……你个看到切腿的就捂着嘴巴不知跑哪里呕吐的人持什么立场教训我？最基本的肃清工作都是我和黑泽洋介完成的！我看你事后恢复了回来帮忙也是一个禽兽都没杀！顶多打晕！要说留祸患，我看你才是！有胆没手！”
黑泽银扯扯嘴。
他晕血是精神问题，被带到游戏世界里，怪他喽？
要不是忍不住，他会做出这种丢脸的事情吗？
而且……
“你误会我意思了。”黑泽银把浅间对准他的剑尖用手压下，“我并非是一开始就让你杀光全基地的人，而是你之后杀了不该杀的人，留下了不该留下的人，在我看来，还不如全部解决干净好了。”
“你别胡说八道？”浅间横眉冷对，“那座基地的居民就只剩下强壮的男人以及一些即将被烹饪的老弱病残，那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货，我杀了怎么了？我留的都是受害者，那些无辜的人又怎么不该活着了？”
“垃圾堆就算换了主人，也还是臭的。没有堆满的垃圾，要垃圾场有什么用？”
“……？”
第1053章 Bug修补计划(一):乌鸦的理想国度(十)
两日后，两人返回。
黑泽银踢开趴在尸体身上啃食的丧尸，弯下腰帮死者闭目。
他没回头，但能想象到背后的浅间是何等表情。
“别忘了现在是末世。你杀光了青壮年，留下一些弱者，如何能守得平安？”黑泽银如此问道。
浅间张嘴想说什么，但说不出话来，只能发泄般继续屠杀如今已经遍布街道的丧尸。
花了一段时间清场之后，四周的街道躺满了残骸，除此之外的安安静静，更让这里蒙上了一层死气。
——就像是他们曾经去过的城市一样萧瑟。
浅间抱头蹲下来。
“还有其他东西想让你看看。”黑泽银揪住浅间衣领把人往外带。
黑泽把浅间带去了有活人存活的位置。
肮脏的下水道里，脖子上还有着绳索勒痕的老人抓着干瘦的女人，和对面瘦的干巴巴的排骨男争论得面耳赤红。
一路上这画面早已屡见不鲜。
明明曾经都是被害者，现在其中却又有人成了加害者。
浅间一言不发，他上前用剑把老人和排骨男刺死，然后看向女人。浅间把自己干净的外套脱下来帮女人披上，帮她避寒，但下一秒女人就忽然伸手，尖锐的指甲险些穿透浅间的手。
黑泽银握着女人的手腕看着怔然的浅间微笑，女人扭曲着一张脸看着浅间。
浅间木着脸杀了女人。
“我说了你杀了不该杀的人，救了不该救的人。”黑泽银把尸体堆叠在一起毁尸灭迹。
火焰中，他的脸庞依然带着从容的微笑，仿佛一切早有预料。
“你爸爸设计的这个游戏，真的是很真实呢。”
强者奴役弱者。杀了强者，只会有新的强者来统治弱者。而在末世的这座基地，新的强者是丧尸。所有的人类强者消失，那么丧尸就会欺凌剩下的弱者。
强者规范弱者是因为人的本性，而并非强者的本性。一旦强者不再，弱者猖狂，人类只会区分出新的等级阶层，以较弱者去奴役最弱者。如今他们亲眼看到的场景便是这道理的最好见证。
有能力的强者或许有些还能遵从本心，这遵从本心并非意味着拯救，而是自保自己的安宁。有的人，他没被抹灭人性，只是不得不和假装和坏人同流合污，否则便会被视为异类屠杀。
那个女人的丈夫便是这样的人，并且他爱自己的女人，藏起了自己的女人，小心翼翼地活着，小心翼翼地供养自己的女人。女人蜗居在地下室，那里冰冷潮湿，但她可以活着，因为她的丈夫一直在。
——这种例子并不少见。
可浅间屠杀了所有的成年男子，把老弱病残召集在一起宣称要建立和平自由的天地。如果说这座基地的人真如表面那样，强者只会一味欺凌，弱者只会蜷缩抱团取暖，那么浅间的幻想自然是有可能的。
可惜这世界上没有永恒的对错。
杀了那些所谓的作恶者，浅间文仁看似将某些人从地狱拯救，但那些人从地狱爬上来，不会进入天堂，而是新的地狱。且弱者有时候因为弱，因为无能，所以放肆，他们可以比强者更加肆无忌惮，所以新的地狱会比原有地狱更可怕。
就如那女人，本来在地下室呆得辛苦，却还能勉强度日，这在末世里已然不错。可丈夫一死，她毫无依靠，不仅要面临丧尸吞噬的苦难，还要忍受被当成两脚羊的待遇……
——这种例子也不少。
所以做了这些事的浅间，在某些人眼里是更可怕的恶魔，而并非救世主。
“所以我才说既然你当初既然已经开杀了，就把所有人都杀光好了。”尸体化为粉尘，空气中飘逸着一种奇怪的味道。黑泽银转过身，上前拍了拍浅间的肩膀，“不过没关系，你还年轻，很多道理可以慢慢学。”
“……我二十了。”浅间拍开黑泽的手，脸色却是出乎意料地恢复了平静，不，不能说是恢复，他如今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平静，“我也不需要学这些东西。”
“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拟的，即使再像是真的又怎么样，终归只是一场游戏。现实里绝对不可能迎来末世，这种暴露人性的场景也绝对不可能在我面前再发生。”
对，只是一场游戏。
但游戏是现实的映射。现实不可能有末世，但有战争，战争同样也是能反应人性的事件。浅间隆一曾经亲临战场，人吃人这种种，都是他亲眼见证过才设计出来的剧情。
——当然，或许那里的人性隐藏得更深。浅间隆一在游戏里终究是夸大了人性，但总归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人类真的可能干出来的，也是……对于生活在和平之中的人来说，几乎不敢想象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