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呕……】
【想到陆判被刨心挖眼扒皮分骨……每天……三千年……】
【阿弥陀佛,还是做个好人吧!】
作者有话说:
注1:宋帝王掌管黑绳大地狱,下设十六小地狱。分别是:一名咸卤小地狱;二名麻缳枷纽小地狱;三名穿肋小地狱;四名铜铁刮脸小地狱;五名刮脂小地狱;六名钳挤心肝小地狱;七名挖眼小地狱;八名铲皮小地狱;九名刖足小地狱;十名拔手脚甲小地狱;十一名吸血小地狱;十二名倒吊小地狱;十三名分骨〔右加禺〕小地狱;十四名蛆蛀小地狱;十五名击膝小地狱;十六名刨心小地狱。
第六十二章
◎打回原形之后◎
“啊——”
“鬼啊!——”
朱尔旦惨叫一声, 从床上一个翻身,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惊魂未定地看着床上的娘子, 用力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看到的,却依然是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脸色蜡黄,厚唇塌鼻, 稀疏的眉毛下一对细长的眼,完全没有古人所说的眼若秋波眉似远山的美景,眼角甚至已经有了些许皱纹, 随着她粗鲁地揉着眼睁开后,迷蒙的眼神,怎么看怎么都是一个大写的“丑”字。
若是不曾见过何家娘子, 若是不曾拥有过那样美艳的面孔与自己同床共枕的日子,朱尔旦或许也就认了。
可换过何家娘子的美人头,再看到原来自家娘子的本来面貌时,他竟然会被吓到……明明这才是与他成亲数年,每日起早贪黑做豆腐供他读书的豆花娘。
“相公?”豆花娘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觉自家相公竟然躺在地上, 有些意外, “相公你怎么在地上,难道是我不小心把你踢下床了?”
说着,她翻身下床, 便要去拉朱尔旦起来。
“别——你别过来!”朱尔旦却惊惶地大叫一声, 刚要拒绝, 就听得自己的腰部咔嚓一声, 痛得眼泪都下来了, “你先看看镜子……你的脸……”
“我的脸怎么了?”豆花娘满不在乎地摸了把自己的脸,终于感觉有点不对。
自从相公的那位判官兄弟给她换了个美人头,那脸上的皮肤滑溜溜细嫩嫩的,她自己没事都喜欢多摸两下。
可现在,伸手摸过去,粗糙不说,还有点掉皮屑……好像又回到了从前那样。
她扭头往镜子里一看,呵,哪里是好像,这分明就是她原来的头脸,甚至连脖子上的那道红线都已经没了,就好像……从未被换过别人的美人头。
镜中人相貌平平,却是她早已看了二十多年的面孔,熟得不能再熟,反倒是前几日那张娇艳鲜嫩的面孔,让她十分不自然。
顶着那样一张脸,总不好去做豆腐卖豆腐,可家中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钱,相公最近读书上进要考科举还需要出门参加文会应酬,都少不得要花钱,她若是不做事,哪里来的进项?
偏偏朱尔旦自己不做,也拦着她不让她做活,还信誓旦旦地说:“再有两日,我去参加科举考试,等我考上进士选了官,你就是堂堂的官夫人,岂能再做那些粗活?”
说着话,还舔着脸痴迷地看着她的脸,“何况,我怎么舍得娘子出去抛头露面,被那些街头闲汉看了去?”
自从换了头之后,朱尔旦就成天看不够这张脸,以前十天半月难得同房一次,有了儿子之后豆花娘自觉完成任务,也从未想过同房之事。
可没想到,儿子如今都五六岁要开蒙了,朱尔旦却忽然对那事来了兴致,也不再说要专心读书的话,白天黑夜抓着她就不放,让她也有些害怕。
或者说,心里更怕的,是他在那时,痴迷地看着的,并非是本来的她。
而是那张陆判换来的美人脸。
朱尔旦喜欢这张脸,看不够也不愿让别人看了去,口口声声说着等他考上进士选了官自然有人送钱来,可现在坐吃山空,豆花娘一直提心吊胆着,直到此刻看到镜中人恢复了原来的面孔,她竟长出了口气。
不是自己的东西,终归看着不顺眼。
现在好了,她回头望向朱尔旦,故作平静地问道:“怎么了?我的脸没事啊,一直……不都是这样吗?”
“不是的!你不是这样的!”
朱尔旦顿时急了,扶着腰爬起来,按住她的肩膀朝镜中看,镜里镜外,依旧是按个普通甚至还有点丑陋的黄脸婆面孔。
“你看看你看看,这是你原来的脸,我不是让陆兄给你换了个美人头吗?怎么会不见了呢?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豆花娘平静地看着镜子:“相公,你是不是做梦呢?我一直都是这样,没变过啊!什么美人头,人要是换了头,那还能活吗?”
她站起身来,“我还得去做豆腐,相公你好生读书吧!”
这次朱尔旦没有拦她,也没有拉住她的手痴缠流连,豆花娘犹豫了一下,想到明日还得给儿子交开蒙塾师的束脩,果断连头也没回地离开。
再不做活,他能出去打秋风,她和儿子却要饿肚子了。
朱尔旦兀自站在铜镜前发呆,“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陆兄!陆判!陆兄你在那儿?”
他踉踉跄跄地跑出门去,直奔十王殿。
朱家本就住在城郊,十王殿位于城外西山脚下,可他还是足足跑了两个时辰才到,刚一推门就看到里面一层尘土飞扬而起,呛得他捂着眼鼻连打了几个喷嚏,眼泪都下来了。
“陆兄,陆兄?我是朱尔旦啊,你快出来,我有急事找你,我娘子她又变回去了……”
他连着叫了几声不见回复,顿时有些急了,放下手努力睁开眼朝陆判的塑像望去,打算像上次一样干脆把陆判的塑像搬回家去。
白天陆判不应,那到晚上肯定会出来吧?
可还没等他动手,刚走到判官的塑像前,就听得一声雷鸣般的怒吼声,在头顶炸响。
“哪里来大大胆莽夫,竟敢触碰本判神像?莫非想死不成?”
那声音震得他耳中嗡嗡作响,顿时两腿一软,跪了下去,“判官老爷饶命!小人……小人先前与此间判官交好,结为兄弟,方才大胆相邀,可不知……不知今日竟然换人……呃,换了老爷……”
先前的陆判,面貌凶恶丑陋,却与他十分相投,而如今这个判官塑像的化身,却是个黑脸的书生模样,闻言冷笑一声。
“原来你就是那个坑得陆判被罚入黑绳地狱三千年的‘好兄弟’的!你来找他,是想要回七窍玲珑心,还是你家娘子的美人头?”
“我的心?我的心也没了?”朱尔旦震惊地伸手按住心口,一脸懵然,脑中一片混沌。
他这才发现,原本在陆判替他换心洗肠后,他做文章时思路清晰,几乎过目不忘,四书五经信手拈来,可现在他却一个字也想不起来,甚至连以前都背熟的唐诗论语,现在居然也都忘得干干净净。
头皮发麻,浑身发冷,朱尔旦茫然地望着面前的判官,喃喃地说道:“为什么……怎会如此,我原来……原来会背的……也都忘了……”
那判官嗤笑道:“你有了文心后,可曾用功读书过?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光指望靠一颗七窍玲珑心取巧,可不就是把自己原本会的都丢了吗?现在不过是打回原形罢了,你若是再纠缠下去,光是这贪痴二念,便足够我记上你一笔,等你死后罚你去黑绳大地狱跟陆仁作伴……”
“判官老爷饶命,小人不敢了!小人这就走,这就走!”
朱尔旦昔日跟陆判喝酒时,就听他说起过黑绳大地狱,里面有十六个小地狱,什么刨心挖肝剜眼扒皮分骨……要多吓人就多吓人。
如今陆判都进去了,他还活着,可不想去那里受刑。
打回原形,顶多是失去再考进士的机会,他还有个功名在身,还有豆花娘……
这下他也不再嫌弃豆花娘的黄脸了,心下隐约感觉,若不是因为换头之事,或许陆判也不至于犯错被抓,落入黑绳大地狱,而他的心……好痛。
他原本只是文思不敏,七窍未通,有些憨直迟钝,胆子可不小,所以才会被人叫朱大胆,可现在真正见识过陆判的手段,知道这世上真有神鬼判官,如今连陆判都进去了,他哪里还敢再闹。
只是可惜了那颗心,他迷迷糊糊地想,以后怕是又得辛苦豆花娘了。
豆花娘这会儿刚支起了摊子,几个熟客见她又出来摆摊,过来买豆腐时,还问她前几日为何不出摊,还以为她家相公有了功名,以后要当官,就不会让她再出来了呢。
豆花娘苦笑着说道:“科举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我家相公还在用心读书,可我若不做事,一家老小吃什么?你们若有心帮衬,就多买块豆腐,让我可以早点回去照顾我儿。”
“剩下的那些豆腐和豆花,我都要了。”
白小凡将递给她一块碎银子,约莫了二三两,“够吗?”
“够够够,只多不少。”豆花娘有些为难地说道:“还多了些,可我这里铜板儿不够找的,要不客官先去钱庄兑了铜钱再来买?”
白小凡摇摇头,“多的就算给你的定金,明天我还来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