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果然有数十个骨灰坛。
这现场要清理起来，真是费死劲了。
聂小倩跟着飞下来，绕着那些骨灰坛转了一圈，从一开始的狂喜，到最后越转越是焦虑，遍寻不到自己的骨灰坛时，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的骨灰呢？我的骨灰呢？我的骨灰去哪了？为什么不在这里？为什么？”
白小凡刚准备带着兰若离开，聂小倩就如一阵风似得冲到了她们身前，将两人拦下。
“我的骨灰呢？我的骨灰是不是被你吃了？”
她的双目滴血，长发飘飞，原本极美的面容，此刻也变得十分狰狞可怖。
白小凡吓了一跳，抱紧了兰若：“聂小倩，你清醒一点，兰若没有吃过骨灰。”
兰若哼了一声：“那些脏东西，我才不吃呢！”
“骨灰……我的骨灰……”
聂小倩恍若未闻地喃喃念叨着，血泪从双目流下，一双纤纤玉手忽地弹出十根黑色的长指甲，朝着兰若抓了过去。
“把我的骨灰还给我……还给我……”
“小心！”一根雪白的鞭子飞了过来，缠在聂小倩腰间，将她用力往后一拽。
白玉堂：“你们两在想什么？这女鬼发狂了，真抓到你们会死人的好不好？”
“啊？”白小凡眨眨眼，“可我们是妖啊……还用怕她吗？她是因为找不到骨灰发狂吗？我们帮她找回来不就行了？”
展猫：“这里没有她的骨灰。她身上阴气很重，你们挡不住。”
展猫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十分肯定，白小凡听得心中一紧，仔细看了看已经陷入疯狂的聂小倩。
“那怎么办？”
她努力回忆剧情，明明记得最后是宁采臣帮她找到了骨灰坛，送聂小倩去转世投胎了啊，为什么在这里会找不到聂小倩的骨灰了呢？
“小倩！快放开小倩——”
说曹操曹操到，白小凡刚刚想到宁采臣，就听到一声惊呼，抬头一开，竟是昨晚惊鸿一瞥的那位大胡子燕赤霞带着个青衫书生从地洞里冲出来。
他们一进来就看到白玉堂用鞭子绑着聂小倩的模样，自然以为他们是在“捉鬼”，宁采臣当场就急了。
“燕大侠，求你快救救小倩！”
燕赤霞却不似他那般冲动，而是打量了一下白玉堂和展昭，视线最后落在了白小凡怀中的兰若身上。
“这是寺灵？”
白小凡一个激灵，警惕地抱紧了兰若：“她是我妹妹！”
燕赤霞像是刚刚看到她一般，抬起眼皮又看了她一眼，“原来是只木妖。”
“什么木妖！我才不是那种又老又丑的树妖呢！”白小凡一听就恼火了，“你什么眼神啊，我明明是酒楼精好不好！”
宁采臣：“你也是妖怪？你们……都是妖怪？燕大侠，他们抓小倩姑娘想干什么？求你快救救她吧！”
“谁说我们抓聂小倩了？我们好不容易打败了树妖姥姥就出了这些女鬼，是聂小倩找不到自己的骨灰发狂了，白护卫才拦住她的。”
白小凡迁怒于他，“妖怪怎么了？妖怪又没害过你，要不是我们打败了姥姥，早晚你也得被她给吃了！”
对于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往自己头上扣过的家伙，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怼回去。
“是误会，莫动手。”展猫从白玉堂肩上跳下来，化为人身，冲着燕赤霞抱拳一礼，“燕大侠，好久不见。”
燕赤霞扶住差点被吓得一个跟头摔倒的宁采臣，“原来是展大侠和白护卫，难怪能铲除这只千年树妖。”
白玉堂一甩鞭子，将聂小倩朝他们丢了过去，“既然你们找的是她，那就给你——”
他可没有展昭那么好性子，既然这两人来要鬼的，那就给他们好了。
“小倩——”
“还我骨灰——”
第二十章
◎人鬼情不了◎
平时美艳清冷的女鬼，此刻双目赤红，猩红的血泪和惨白的面孔相互映衬下，显得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而那双顾盼生姿的美目，此刻已全然没了往日的风情万种，只有疯狂的欲望和毁灭的绝望。
宁采臣刚伸出手想要接住她，可是对上如此疯狂的眼神，一时间竟怔在了那里，完全来不及反应。
聂小倩锋利的鬼爪，在他全无防范之际，直接插入了他的胸口，抓住了他的心脏。
“还给我……”
燕赤霞早先见过宁采臣和聂小倩在一起的情形，当初是聂小倩指点宁采臣去找他庇护，而如今也是宁采臣求他帮忙来救小倩，对阴阳相隔两人之间的感情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同情居多，故而根本没想到聂小倩会对宁采臣出手，等到发觉不对时，已经晚了。
“小倩……”宁采臣没有后退，只是满面歉意地看着聂小倩，“对不起……是我来晚了，没帮你找到骨灰……对不起……”
他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聂小倩却呆呆地看着他，在鲜血迸射而出，她的手触及他的心时，忽然之间，她看到了无数画面。
初相识时，她敲开门扉，笑问他需不需要红袖添香，被他严词拒绝，拒之门外，还要她自珍自爱。
她留下金元宝，他连碰都不碰，甚至认为那是玷污他的阿堵物。
相邻的书生与其他女鬼嬉闹整夜，她却被他关在门外。
直到她佯装求救，他才打开房门，见她一身狼狈时，不但没有嫌弃，反而帮她掩护藏身，骗过了上门“抓”她的罗刹鬼。
她一次次骗他，害他，甚至想要用他的心去换取自己的自由，可他一次次的信她，帮她，甚至求燕赤霞帮她找回骨灰坛。
这个傻子，真的以为她完完全全是被姥姥所逼迫才会出来害人，甚至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架势，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交换她的自由。
他都要被送去给姥姥吃了，还在想着如何能帮她取回骨灰坛，完全没想过自己到了姥姥手上，还能不能活到天亮。
正是那个时候，她后悔了，在最后关头将他藏了起来，两人一起躲在地下的石缝中，为了不让他的气息被姥姥发现，她情急之下以唇封住了他的口舌。
她的鬼体是靠着姥姥的妖术才能化虚为实，去诱惑那些书生，原本冰冷的身体，第一次感受到温暖的怀抱和气息，便忍不住沉溺其中。
结果，等一切平息后，这个傻子便信誓旦旦地要娶她为妻，无论生死，都会带她的骨灰回去安葬，让她以后可以有个归处，能够享受人间香火，修得圆满后重入轮回。
她从未有如此迫切地想要拿回自己的骨灰，得到自由，真正跟他一起离开这里。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姥姥这里没有找到骨灰坛，却疯狂地失去理智，亲手挖出了他的心脏。
那颗满是鲜血的心脏如今就握在她的手中，还在跳动着，而他看着她的眼，眼神中有无限缱绻流连，却在渐渐黯淡下去。
“不——”聂小倩凄厉地尖叫了一声，松开手，拼命地想要将他胸前的伤口堵住，不让里面的血留出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从白玉堂放开聂小倩，到宁采臣冲上前接人却被挖心，到聂小倩清醒，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这变化惊得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白玉堂眼中闪过一抹后悔之色，急忙冲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药往宁采臣嘴里塞：“这是救命的药，先护住他的心脉……”
聂小倩手忙脚乱地将宁采臣平放在地上，看着白玉堂飞快地在他心口点了几下，为他止住流血，可他已经闭上了眼，气息断断续续，微弱得仿佛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燕赤霞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抬起手，手中亮出一把雪亮的宝剑，“我早就让他离开，不要被你骗了，他偏生不信，心心念念要帮你找回骨灰坛，摆脱姥姥的控制，如今终于丧命于你手下，你……可对得起他？”
白小凡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变化，眼见聂小倩不躲不闪，一脸心死如灰的模样，便忍不住上前拦住燕赤霞。
“她也不是故意的啊！是姥姥设计害了她的，她先前找不到骨灰坛，一时迷失心智，才会错手伤了宁采臣，你若是杀了她，宁采臣就算活过来，也不会感激你的！”
燕赤霞转头望向白玉堂，“他还能活过来吗？”
“难说……”
白玉堂一张俊脸都快成了苦瓜脸，他都贡献出了自己的救命还魂丹，还不惜耗费灵力替他止血修补伤口，可宁采臣方才被挖心时心脉俱断，除非能够重新接上心脉，否则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不停地靠他输入灵气维持一线生机。
只要他一松手，甚至少一点点灵气维续，宁采臣就会彻底断绝生机，魂归地府。
他将这种情况一说，众人都大为纠结。
宁采臣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白玉堂用灵力给他维系生机，时间长了，他也会因为无法承受妖力而爆体身亡。
可他们当中，没一个奶妈……咳咳，有治疗术的妖精，就连燕赤霞，也从来都是管杀不管埋，受伤靠自愈，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治疗术。
就很愁。
聂小倩忽地抬起头来，已经恢复清明的双目泪光莹莹，如两注秋水深潭，美得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