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桢心中已经放弃垂死挣扎了,哪怕是朋友之谊,她也应该帮他渡劫,于是问道:“是成完亲,你给我一剑,你就能成仙了吗?”
然后这人就飞升而去?还回来么?
贺几道摇摇头,将彩船停靠在云带的一侧,才细细给张桢解释道:“并非如此,成仙是要契机的,杀妻证道只是其中一个条件。”
张桢不服气道:“不是吧,都杀妻证道了,还要给你设置其他条件,方便问一句,你在天上到底得罪了哪位神仙?”
贺几道却并不肯多回答这个问题,只含糊说道:“曾经的仙僚,她为了情之一字枉顾职责,惹下不少冤孽,我将她一剑送下来人间历劫,她再回天界时,那男人已经与别人成亲。我后来也有错,便也下来历劫,那两人倒是趁机在我的命书上添了杀妻证道这几个字,想来是想报复我的。”
可惜,他并不觉得这是报复,贺几道看了看一旁的张桢,心情甚妙。
张桢:等等,历劫!
她吞了吞口水,小心措辞问道:“贺道长,你头一辈子是天上的仙人啊?”
贺几道点点头,将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我最开始修道那几年,并没有前世的记忆,只是随着法力渐高,回忆起了部分前世事。”
主要是有人趁着他失忆,老是暗搓搓捣乱,忍无可忍之下,他直接劈了中州郡前城隍,这才清净了。
那两人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轻易也不敢再冒头。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月令广义·七月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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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听贺几道说完的张桢, 心中有了两点体悟:天界的神仙也没见得比凡人六根清净多少;贺道长惯爱“热心助人”,真拔刀相助送人去轮回的那种①。
她当城隍后,特意打听过中州郡的妖魔为何极为惧怕贺几道, 简而言之就是这位道长抓住作乱的, 一剑送去地府报道,顺带周围凡是有劣迹的,统统用剑扫一遍。
次数多了, 妖魔鬼怪不但自己不敢出来作乱,落地生根的时候还要挑一挑邻居, 否则哪一日就要死不明目了。
二人在天河游逛了许久, 忽然听见有人在对着二人唤道:“船来, 船来。”
张桢拨开云雾往下看去,一个道人装扮的男子在下方对着彩船招手,于是问贺几道:“要不要搭他一程?”
贺几道看了看下面的道人, 沉吟几息后点头, “可以。”
于是二人操控彩船从云上降了下去,下面的道人看清船上的贺几道和张桢后,十分惊讶, 困惑问道:“哎, 原先摆渡的船夫呢?换人啦?”
道人显然是看见了熟船, 才招的手。
贺几道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用手轻轻点了点船桨, 令彩船停稳:“去哪儿?顺路可以捎你一程。”
道人闻言立马跳上船, 半分没有要客气的意思:“小道彭海秋, 去西湖赏风月美景, 劳驾, 搭一程。
张桢:彭海秋?
这不是去年在明月湖“借”走娟娘, 还有船夫口中坐霸王船的那个?
彭海秋见张桢看向他,于是微微颔首笑道:“中州郡的城隍大人,咱们又见面了,有缘,有缘。”
张桢见彭海秋一语点出她的身份,看来没认错人:“原本是彭道长,幸会幸会。”
彭海秋靠在船头对着张桢热情一笑,十分自来熟邀请道:“头次借了城隍大人船上歌女一用,无以为报,今日即有缘再遇,不如我请两位去西湖宴饮,可肯赏光?”
张桢自然没意见,于是抬头问道贺几道:“贺道长,去吗?”
贺几道用目光瞥了一眼张桢,似笑非笑对着彭海秋道:“也不是不可以。”
彭海秋忽热问了一句:“道友郊祭去吗?”
贺几道极干脆回道:“去。”
二人之间就搭了这么一句话,似乎也只为搭这一句话,张桢心中疑惑,却并未开口问。
三人直接驾着彩船从云中落到了西湖的水面上,月色朦胧,混在一堆精美的花船中,倒是不显突兀。
水浮亭馆花间出,船载笙歌柳外移。②
三人只听得船外笙歌管弦,笑闹之声嘈杂一片,又见明明月色荡漾在烟波缭绕的湖水上,煞是可爱,一眼看去,数不清的游船正游来荡去。
贺几道停下船桨,任彩船自由行驶。
彭海秋从袖子中开始往外陶美酒佳肴,热情招呼贺几道和张桢道:“我在虞城买的好酒好菜,还没来得及吃,今日正好用来招待二位。”
三人围坐在一起,一边赏湖光,一边在彭海秋天南地北的调侃声中欢快对饮起来。
不得不说,彭海秋这个道人性情舒朗,言语热情,极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没过多久,有一只极大的楼船渐渐驶近,恰好依傍着三人所在的彩船并行。张桢隔着楼船的窗子往里瞟了一眼,里面有歌有舞,两三个人聚在一起笑闹、厮混,很热闹。
彭海秋见此,故意对着张桢挤挤眼,一脸真诚道:“有一句话叫‘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③,张姑娘,我先前借了你的歌女,如今正是回报之时。”
张桢噗嗤一声笑,故意问道:“莫非彭道长要一展歌喉,给咱们这游船助兴?”
彭海秋摇摇头,“我五音甚丑,不好拿来荼毒两位,如今隔壁有好歌好舞,我照旧借来一用,给咱们三人这雅聚添些声色。”
张桢当即吐槽道:“我说彭道长,你这是借东墙补西墙啊,一债还一债,高。”
“小事,小事。”彭海秋一边说,一边对着楼船的方向泼了一杯残酒,刹时,一道水桥架在了两船之间。
“张姑娘看上了哪一个,你点名,我给你请来。”
张桢觉得都可,于是转头问道一旁的贺几道:“贺道长你喜欢哪一个,想听歌还是赏舞?”
楼船中此时正有一女子在独舞,舞姿袅娜很是不错,可惜周围的看客自顾嬉闹,少有人欣赏,可惜了。
贺几道见张桢一脸兴味,显然很感兴趣,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彭道友欠的歌舞就先欠着吧。”
说完拉起张桢,往水桥行去,两人的身形越靠近楼船越小,直至轻松通过楼船的窗格混进了大船中。
“哎,等等,你们等等我呀。”彭海秋赶紧起身追去。
张桢就这样被贺几道牵着带进了大楼船中,片刻后混在一群已经有了醉意的船客中,居然谁也没认出这几个是生人。
彭海秋最直接,拉着一个奏乐的小姐姐找了方空位,赶紧招手让贺几道和张桢过去坐。
如此三人正大光明混进了船中,一会儿听歌,一会儿赏舞,彭海秋还指挥着船上的仆人重新给三人摆了一桌酒菜。
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船上糊里糊涂的客人也只当三人是主人请来的生客,偶尔还来人跟三人攀谈几句,邀请几人一起玩耍。
但都被冷淡着脸的贺几道给拒绝了。
正在几人混吃混喝的当头,船上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喧闹声,有人在船舱外高声打着赌道:“我赌石头能吃!要是我找到能吃石头的人,你跪下来喊三声‘孙子错了’,如何。”
立马有一个人恼怒回道:“好,你输了同样也要跪下来对我喊三声‘孙子错了’!”
听着这赌约,楼船上立马冒出来许多看热闹的人,张桢也很有兴趣,左右问道两位道长,“石头真能吃?”
两个道长异口同声道:“能吃啊。”
张桢十分诧异,这二人回答得这样整齐,莫非吃过?
“你们吃过呀?”
二人又齐齐摇头,都道没吃过。见张桢好奇,彭海秋随意解释道:“有饭可吃,谁吃那玩意儿,等到快饿死的时候,也不是不能吃。”
问答间,打赌石头能吃的那公子,极快从岸边提回来一个浑身毛发异常旺盛的马夫,高声显摆道:“这是我家的马夫,他就喜欢吃石头,你们若是不信,我让他吃给你们看。”
众人一听,兴奋起来,连连嚷道让马夫表演。
张桢皱了皱眉,石头人的胃可消化不了,但这是聊斋的世界,于是她对着马车夫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的确是个凡人,并非异类。
张桢做好了准备,打算随时出手救人。
马夫似乎有些木讷,见众人嚷着要他吃石头,便有些为难道:“我只吃白石头,其他的石头,我不吃。”
立马有看客半信半疑问道:“为什么呀?都是石头还能有什么不一样吗?”
马夫摇摇头,开口回道:“我自小学道的山上,都是白石头,师父也没教我要吃其他石头。”
众人闻言哄然大笑,当即嚷嚷道让他赶紧吃,他们要看。
要打赌的王公子,自然准备充分,当即让人将搜罗来的白石头搬了上来,命令道:“王林,都吃了。”
马夫王林看着一大堆石头,脸上为难状:“少爷,我今日吃过晚饭了,怕是吃不了这么多。”
王少爷脸色一沉,看了看石头再看了看马夫,似乎不是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