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帝刘宏还是一如既往,对朝堂的事情不闻不问, 甚至直接扔给十常侍去办。平日里, 他不是在后宫与美人们玩耍,就是呆在未央宫偏殿书房写辞赋, 极少时候亲自处理朝政。
前些时候,他宠爱的美人为他诞下了个男孩, 出了百日起名为“协”。
玉玺去看过那孩子, 毕竟是个男孩, 指不定下一个帝王就轮到他坐了。虽然年纪还小,看不出什么门道来, 不过,比他那个沉迷道术无法自拔的兄长“史侯”来比, 眼睛中带着些灵动。
想起汉帝唯一活着,眼瞅着要成年的皇子,玉玺就一阵头疼。这个叫刘辩,在道士家长大的孩子被养歪了, 整天夜观星象,手里耍着几枚铜钱, 一副要得道升天的样子, 可怕的是, 小小年纪居然不学好,学什么不好,跟道士学喝酒!看见她从屋顶路过,还大喊着不吉利!
不吉利你个大头鬼!
不知道猫镇……螭虎镇宅吗!
气得玉玺逮着机会拍下一块瓦片,正砸在刘辩的脚边,吓得他哇哇大叫,要喊黄门逮猫,还拿石头扔她。
不过,玉玺好歹也当过一阵汉帝身边的宠猫,黄门看见她都痛哭流涕了,哪里敢帮刘辩,拿石头反过来扔她。而被发现的玉玺又被黄门们追着跑了多久,就暂且不提了。
日子还是这么浑浑噩噩,打打闹闹的度过了。
不知不觉间,汉帝的小儿子到了能下地走路的时候,而汉帝身边唯一的闺女,万年公主也从小豆芽菜,变成了婷婷玉立的小姑娘。再加上平日里瞎胡搞的刘辩,整个宫城内遍布了三个孩子乱跑的身影。
玉玺立在未央宫顶上,耳朵便传来大臣们讨论朝政的声音。
这段时间来,臣子们也习惯了汉帝不怎么理朝政,他们就自己丰衣足食的日子,虽然十常侍把持着朝政,但是一直也没怎么做的太过,顶多就是在钱财方面贪得无厌了些,所以遇到需要钱财的地方,大臣们就干脆把钱改成粮食,这样就算十常侍克扣,也扣不了多少粮食,而刻意写的钱,就当是喂狗了。
可哪怕是这样,本就不富裕的国库没能经住折腾,终于被彻底掏空了。又遇天灾,要支援去旱灾地区的钱粮,是一枚一粒也拿不出来了。
平日里还有争论声的朝堂安静如鸡,大臣们难得能静下心来讨论如何解决灾情。
有人提出,“可以把分下来的粮食再分,富裕一些的多拿出一些来,留下足够度过半年的就可以了。”
也有人不赞同,“此法只能救一时,万一别的地方也有灾情,再分,挨饿的人只多不少。”
也有同意的,“就算是分出来的足够,也不知道能否平安运过去。”
大臣们一时间沉默以对,他们都心知肚明。不怕神一般的敌方,就怕猪一样的我方。贪得无厌的人真是太拖后腿了!
“要不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也不能出此下策了。”年老的大臣叹息一声,说道:“让灾民迁移吧,去最近的大城池,再派人说一声,让粮仓放粮。也比咱们白帖进去粮食强。”
这法子是好,只是……
玉玺明白,事情远没有大臣说的这么容易,这一路上谁敢保证不遇到些事,谁又能保证灾民能找到吃得坚持到城池。
这是一场博弈,筹码是百姓的毅力和运气。
然而,大臣们都输的很惨。
从灾区到大城池的一路上,伏尸百万,直至千里。
除去老弱病残,一个村落不到百人,最后只有零零散散几人抵达,多为男子,大地方就更不用说了,几百人居住的小城池都走空了,能有几十人抵达就算不错。更有没有出村口就饿死在路上的人。
起初,宫城内还有人核算伤亡人数,最后干脆就来一个点一个名核对,等了十来天都没有再出现的,就干脆在核实竹简上划去名字。到最后,抵达的灾民再重新制成一则新竹简,也就一卷一米,一共四卷,记录了大约几百人的名字。
得救的只有一些身体健康强壮的年轻人,整个收留帐篷里见不到老人和小孩,连女人都少之又少。
没人敢想因为什么,所有人对此沉默不敢提及。
身体上的伤痕可以在时间中被治愈,但是,这一次灾难却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不管是亲人,还是一生努力而来的家业都付诸于东水。这份灭顶之灾如同一根带着倒勾的刺,深深的扎入灾民们的身体内,让他们从此一跌不振。
他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的振作起来,也未试图在大城池中找些事情来做养活自己,而是更多的指望着粮仓分下来的粮食,凑付着过日子。
灾民在绝望中浑浑噩噩的度过,也给收留他们的城池带去了压力。平日里,城池中的粮仓也只是在自给自足上,勉强宽裕的保持着正常运转,在接收了几百个吃白饭的灾民后,出得多入的少,粮仓里的粮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最后不得已,粮仓减少了给予灾民的粮食量。
最初,自然是让领取了粮食,却发现粮食明显变少的灾民们哀怨,当然也有闹事要挣一挣口粮的人,不过都被守城的将士镇压了下去。
守城的将领早已受够了这群灾民,巴不得他们闹出点事来,这样就有理由抓人,然后就地处决了事了。这样不止能打压这些刁民,还能减少点分口粮的嘴,何乐而不为。
对于管理着城池的官员来说,爱心泛滥拯救灾民于水火那是大善人该做的事,他们不在灾民耽误自己工作时,看着亏空的粮仓,气得落进下石就算不错了。
对于还在发展中的城池来说,灾民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天灾本就难免,接手了灾民的官员们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只不过,这群灾民逗留不干活的时间越长,官员就越烦他们。
毕竟都收留了你们,给了你们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了,还能温饱过日子,结果每一个上进的自己努力养活自己,都指着粮仓分下来的那点食物,吃饱了还给人闹事。
说实话,没有直接把人都赶走,已经是官员心善了。
粮仓给予灾民的粮食一天天减少,眼瞅着就要出事了,不过,守城将领们并没有得到粮仓被袭击的消息。
又去了灾民收留处才知道,有个道士在给灾民们讲道,并鼓励他们走出这场灾难的阴影,积极向上的去生活。
守备士兵见道士也只是开导灾民,没乱给人喂符水之类的事,也就给顶头将领回报一声,就没再管了。而灾民们听过了道士的话后,也渐渐的开始为城池做事,久而久之,连官员都没再去管那各处为人讲道的道士。
谁也没成想,这道士会把他的道法发扬光大。
正趴在守宫令屋顶晒太阳的玉玺打了个哈欠,砸巴了几下嘴,看着疾步而来的荀攸甩了甩尾巴。
他进屋没多久,玉玺隐约听见他说:“今日要上任和升迁的官员都没有来点卯。”
她听见荀彧问道:“怎么了?”
“攸听说,是因为要上任,需先支付官位所在二十五年以上的合法收入才能上任,许多官吏交不起这“做官费”才弃官走了。”
屋内沉默了许久,玉玺才听见荀彧带着怒气的小声道:“胡闹,真是……。”要不是这是宫城中,有荀攸拉住了他,怕是还要再多念叨几句。
玉玺不是很会算账,不过,四百石叠加二十五次的话,就很有画面感了。
真黑啊,刘宏你这个臭小子跟谁学的做生意啊!
你这不是卖官而是卖别的,恐怕会直接饿死自己的吧!
不只是玉玺这么想,知道这件事的其他官员也这么想。
这就相当于俸一千石的官,需要支付一千万钱,年俸两百石的官,就要付二百万,除了世家、诸侯拿得出这笔钱,寻常人家哪儿能凑到。
人主啊人主,这笔买卖你是赚发了,可是坑死他们了。
一时间,不少官员因为交不起这笔升迁费用,干脆就辞官不做,回家种地去了。
更有的官吏交得起,但是看看汉王那个熊样子,算了,还是回家种地去吧,开个书院都比在这儿强。
平日里还热热闹闹的朝堂上,一下子就被清空了不少。
只有还未到升迁时候的官员们,还呆在朝堂上屹立不倒,而能办事的几个,早就收拾好铺盖走人了。
本来荀攸也想走,不过被荀彧拦下来了。
“你是唐衡送上来的,他们暂时不敢动你。”
像是守宫令这种挪窝都没地方挪,升迁困难户与“做官费”没缘分。荀彧只要交出荀攸的钱就够了。
而挂着唐衡旧部身份的荀攸,念在唐衡对自己尽心尽力上,汉帝也没有多为难,把本该二十五年一起交的官费,改成了一年交一次。还因为荀攸是唐衡推荐的人,爱屋及乌,经常使唤荀攸。
只不过,荀攸并不开心,捏着玉玺的爪子闷闷道:“还不如让攸走呢。”
玉玺翻了个白眼:那你也让我走啊!
第31章 听说玉玺要搬家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 汉室的腐败已经由内而外了,谁也挡不住它腐烂的速度,谁也拯救不了它必然衰败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