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贾赦主动自首,故此贾琏作为贾家人,也因此被停职在家,只等着官差查明情况,再去当差。
贾琏本人倒是无所谓,左右他手下那批人也教的差不多了,大事虽然不成,可一些小事还是能处理的。他也想趁着这个时间,好生清理清理贾家的蛀虫,避一避这风口浪尖。
自从贾琏被停职后,金陵老宅门口那些求见的族人,一夜间就踪影全无。
毕竟从前还有人叫骂,说是贾赦父子自己发达了,就要拿他们这些留守的族人开刀,是沽名钓誉之徒。这些人每每叫嚣着,要去祖坟哭先祖去,以此逼迫贾琏和王熙凤让步,放出自家那些后辈。
可如今贾家最能干的子弟,都因着他们的连累赋闲在家,日后能不能复起还说不准,他们那里还敢再闹。非但如此,那些害怕贾家就此败落的,甚至还打上门去,责怪这些人不懂得约束子弟,以至于为贾家惹下滔天大祸等等。
贾琏每日待在家里不出门,只通过侍从下人的口,见证这些人是如何狗咬狗一嘴毛,权当是看了笑话了。
第119章 处置结果
金陵豪强欺压百姓一事, 前后沸沸扬扬闹了两三个月,直到入了冬才算是了结。
因着其中牵连着昭明侯贾琏,故此很是吸引了京中百姓们的目光,这案子从头到尾的各种情况, 也在众人口中流传甚久。
从最开始昭明侯携妻同游, 结果发现族人为非作歹, 羞愤的上了奏折为族人认罪,可称得上一句大义灭亲。
再到荣恩侯贾赦, 纨绔富贵半生,好容易靠着儿子得了个侯爵,却又因为管家不严被降爵为一等将军。辛辛苦苦几十年, 一朝回到解放前,说的就是贾恩侯了。
不过流传最广的,就是昭明侯夫人,行事果断公正, 并不因私废公,反而狠狠整治了犯错的族人,为百姓讨还了公道。
这桩案件, 最后以金陵贾家和京城贾家分宗落幕,曾经枝繁叶茂共有二十房的贾家变成了两支。其中依附于昭明侯府的, 只有五房人家了,而另外的十五房人家自成一脉,此后便不再隶属一处了。
与此同时, 史家、王家等老牌勋贵家族,也都纷纷派遣得力的属下, 去族地整治一番,并且都上了请罪的折子。
司徒曜收到这些折子, 心中喜怒难辨,他自然明白这是臣子们在向他表态,彰显他们并无忤逆的想法。可是赶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却不能大动干戈,只得高高提起轻轻放下,无法一次将这些毒瘤都拔除。
一则这些人的先辈们,都是跟着□□打天下的重臣,大干国一直优待他们,不可一次都处置了。
二来司徒曜老了,他如今已经年过五旬,底下的儿子们都蠢蠢欲动,本就想着取而代之。若是他真的寒了这些勋贵们的心,唯恐朝廷动荡,须知大干国的军权,几乎都在这些人家手中流转,一个不甚就是一场大乱。
故此最后大多数人家的处罚,也是以罚俸和降职为主,算起来就是贾赦最惨了,好好一个超品侯爷,变成了一等将军。
不过贾家已经没工夫理会外界风云了,贾史氏病了,贾赦也卧倒在床,太医来诊治之后,给出的说法都是郁结于心。王熙凤等人日日在床前侍奉汤药,对于外界的试探打听,只闭门不听不看,做足了孝子贤孙的表现。
只是贾赦的病是装的,而贾史氏的病是真的。
贾史氏是人老成精,虽然贾赦没有告诉她真相,但是从贾赦日常的表情来看,这个儿子装的实在不像。她在心里左思右想,越想越觉得惶恐,自觉自己的儿子和孙子,有天大的事情在瞒着自己。
直到贾琏从金陵回来,对着贾史氏全盘托出之后,她就病倒了。
贾史氏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了,这一生的经历也算得上跌宕起伏。
少时是侯府家的大小姐,又嫁给了国公府的大少爷,整个京中的小姐妹谁不羡慕她。一辈子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人到中年却惨遭打击,丈夫去世后,贾家迅速衰落,靠着她一个人勉力支撑,过得实在艰难。
再到后来大儿子和二儿子反目成仇,一向被她疼宠的小儿子避居梨香院,这辈子算是废了。
好在还有个贾琏,他已经长大了,深受陛下信重,能够撑起贾家的门楣,如此贾史氏才算是放了心。
可是如今贾赦和贾琏唱的这一出戏,贾史氏却是真心看不懂了。
因着贾琏和王熙凤确实能干,贾赦又和自己离了心的缘故,贾史氏这些年除了含饴弄孙外,对于贾家的事情基本不管不问了。左右缺了谁的也缺不了她的,子孙又都孝顺懂事,她索性就不操心,做个养尊处优的老封君。
可也是因此,贾史氏对贾琏暗地里的动作,可谓是一点都不清楚。
所以当贾琏从金陵回来,把自己的计划透露一部分的时候,贾史氏几乎吓了个魂飞魄散。
什么叫做借机死遁,举家守孝,脱离京中人的视线?
她日夜悬心,终于耐不住这番忧思,躺在床上下不来了。
这一日已经临近冬至,贾琏从贾赦房里出来,去了荣庆堂。
王熙凤正端了碗,服侍贾史氏喝药,见着贾琏进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有眼色的把碗递过去,自己寻了个由头出去了。
“老太太,您今日气色看着比昨儿强些,可见刘太医开的药起效了。”
贾琏端着一副笑脸,慢慢晾着手中的药,舀起一勺准备喂给贾史氏。
贾史氏摆摆手:“这药苦的很,一勺子一勺子的喝太遭罪了,你拿来我一口气喝了,反倒痛快些。”
贾琏听了,又搅动了几下,摸着温度合适了,这才递给贾史氏。
她一把接过碗,几口喝完了,眉头紧紧皱着。
贾琏闻着就知道那药难喝,见此连忙道:“我给您拿个蜜饯,压一压苦味。”
“罢了,刘太医说了,这药吃不得蜜饯,说是会冲了药性,忍一忍也就是了。”贾史氏喝了这许多天的药,虽说尚未习惯,但也不是不能忍,摆摆手示意贾琏不用忙了。
“琏儿你坐下,我有事情问你。”
贾琏闻言坐好,摆出一副聆听的样子,贾史氏从知道真相到如今,也有七八天了,依着他的想法,也该对自己发问了。
“从迎丫头婚事那一年,我就知道陛下疑心了咱们,可我总想着贾家世代忠良,即便是你父亲和二叔,虽然没有什么能为,可对陛下也算是忠心耿耿。更何况还有你曾祖和祖父们,更是骁勇善战,为大干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我昏了头,以为只要咱们不犯事儿,就能一直安稳下去。”
贾史氏深深的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都显得无力:“可惜,咱们这位陛下和他父亲一样,疑心病甚重。或许不是这位陛下,而是全天下所有的帝王,都是一个毛病,连妻儿兄弟都能痛下杀手,更遑论一个对他而言是威胁的臣子了。”
贾琏闻言道:“老祖宗,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道理咱们都懂。陛下虽然富有天下,可却称孤道寡,不就是因为疑心和防备吗?我当初选择出仕,本只是为了贾家挣一份光彩,为百姓做些实事罢了,可如今……”
“老祖宗,我还有妻儿老小,绝不甘心坐以待毙。我与你说过,外头还有几片大陆,虽然比不得大干如此繁荣发达,却也别有一番意趣。我已经派了些人过去,修路盖房子,绝不会让您吃苦受罪的。”
贾史氏含笑望着他,见贾琏一副郑重承诺的样子,只微微出神。
半晌才道:“我想起了你祖父临去之前的情形,那会儿你父亲因着掺和进了夺嫡中,整日担忧会被当今清算。你二叔呢,还没有入仕,半点忙都帮不上的。”
“你祖父拼着一条命,在先太子谋反时救下了先皇,算是给咱家讨了个保命符。那会儿他伤的很重,整日整日的昏迷着,一碗一碗的药灌下去,统不中用,太医也告诉我,让我备好棺木冲冲喜。”
“其实那个时候,你祖父就告诉我,等到他死后,就让我带着一家老小回金陵去。等到你和珠儿长大了,有本事能立得住了,咱们一家再回京城来,若是子孙不成器,便永远不要回来了。”
贾琏微微愣了愣,在他的记忆中,贾家可从未回过金陵。
“我被荣华富贵迷了眼,不甘心贾家就此退出京都的权贵圈,不甘心你祖父用命换来的国公府从此消失,所以我就没走。”
贾史氏伸出手,轻轻的拍了拍贾琏的胳膊:“琏儿,我老了,估计也活不了几年了,还能往哪里去呢?可是你不一样,你们还年轻着呢,既然不喜欢京城,那就走吧,想去哪里去哪里。我也想明白了,人活一辈子,左不过一日三餐,自由快活罢了。”
一直在外头守着的王熙凤,听到这里,忍不住推门进来:“老祖宗,您是咱们家的定海神针,若是没有您在一旁看着,我们这些小辈心里没有底儿啊。”
贾史氏笑起来,招手示意王熙凤走到近前来:“凤丫头,你是个好的,琏儿也是好的。这些年你们对上对下,无一不妥帖周到,就是对着环哥儿、琮哥儿几个,都一片真心,我都看在眼里。贾家能有你们夫妻两个,是他们的福气,我也能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