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我收到了一个不存在的玩家的退信 完结+番外 (我舌寒辛)
我想起了为儿子杀人的书记夫人,又想起[沈落落]警告的“阿姨精神不太好”,不由有些害怕,心说待会可别再给当成人形养料一回。
“叮咚”,我们按响了402室的门铃。
门在片刻后开了,一张苍白凹陷的脸从门侧探了出来,阴恻恻盯着我看。我给吓得一个哆嗦,江珩反应倒是比我快一步,已经摆出了个招牌的温润笑容:“阿姨好,我们是孔……”
门狠狠地甩在了我们的面前。
我感受着自己的鬓角飘起再飘落,感慨道:“终于有不吃你美人计的人了。”
他嘴角一绷,显然不服。
我看他不死心地按了好几次,刚开始的恐惧烟消云散,甚至开始有了些期待,然而等最后一声铃声落下,还是没有人应门。
这下可好,想进龙潭虎穴都进不去。
江珩最终放下了手,无奈地回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知怎的想起了“江郎才尽”这个词,正想安慰他,却听他道:“看来我们只能闯进去了。”
“……你知不知道有个词叫做强闯民宅,还有个罪叫做非法入侵?”
“那你有别的办法么?”他甩了甩发酸的手,慢悠悠道,“孔令安冤魂中的恶消失了,剩下的善碎成这样,就算不受攻击,很快也会消散。到了那时,我们就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可纵歌不就是要禁锢八个无□□回的冤魂来维持自己的生命吗?现在只剩下三个了,他会让第六个冤魂就这么消失?冯诺二曼不帮他做点什么?”
他摇摇头:“不会的。纵歌和冯诺二曼的交易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讶于他的果断。每次谈到冯诺二曼,江珩都似乎很了解的样子。
“如果善消失了,纵歌还能有最后两个冤魂维系活态,虽然远不如八个冤魂齐在的情况,但至少不会死。我们不一样。第六个冤魂一旦彻底消失,我们的线索就会断在第六本书上,之后的两本就真的无能为力了。”
他解释完,从口袋里抽出了张明黄纸符来,“善在那个棋盘上已经耗完了大部分精力,我们得抓紧了。准备好了吗?”
我咽了口唾沫:“你……难不成要炸门?”
“当然不……”
“是”字还没出口,门忽然被从里面猛地拉开,开门的正是之前看到的那个憔悴女人。
这次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样子。浓重的黑眼袋显得她眼眶深凹,干瘦的脸上颧骨突兀地凸起,要不是江珩没动手,我肯定会觉得自己又又又见了鬼。
虽然她已经憔悴成了这样,我还是能认出,她就是孔令安的母亲。
我以为是她听到了我们要炸门,忙开口解释:“阿姨您误会了,我们……”
她没理会我,却用干哑的声音问江珩道:“你刚刚说……冤魂?”
江珩把纸符藏到身后,轻咳了声:“阿姨好,我姓江,她是我女友,都是您儿子的朋友,想来……”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孔母的眼光忽然开始泛红,“他们都说我疯了,没有一个人相信我……”
江珩一愣。
“我昨晚看到令安裂开了——裂成两半——”她的表情因惊惧和悲恸扭曲起来,两只手颤抖地捂着脸,泪水直流,“他说他好痛苦,他说他要……”
她正说着忽然从掌心里抬起满是泪的脸,一下朝江珩扑了过去,吓得我惊叫了一声。他控制住了她,攥着她的肩让她冷静点,她却揪着他的衣领号啕大哭起来:
“求求你们,救救令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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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过地上四处散落的物件,孔母硬是拉着我们到了沙发前,拣走好几件杂物,才给我们空出来了坐的位置。
她看江珩的眼神明显比看我的热切得多,大概是因为她刚刚在门前偷听时,“冤魂”两个字是被一个男声说出来的。
她对我们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无非是在重复同一个意思:她死去的儿子还没走。
“您怎么这么肯定?”我有些惊讶。哪个丧子的家长不希望孩子一路走好,就算有孩子尚存的幻觉,大多也对幻觉极为不舍,而她的话听起来,却好像笃定她的儿子是个缠着她的梦魇一样。
这一切确实源于一个梦魇。她从今年年初开始,一直在做同一个梦。
梦中,她一如既往地坐电梯下楼买菜。电梯门在一楼打开,面前却是儿子在家中的书房,房中央的棋盘两边对坐着两个人。
让她浑身发毛的是,这两个人都是她儿子,从神情到着装再到种种细节,根本挑不出区别。
然后他们就会同时转头看向她,开口问:“我们谁赢了?”
不论她选黑方还是白方,他们放在桌上的手都会开始变成煞白的肉片,像被一把无形刀剁得薄碎,然后鲜血再缓缓从肉花中渗出,进而漫满整个棋盘。
选白方,白方会带着哭腔说:“妈,我的手好疼,每一天都好疼……”然后开始撕心裂肺地哭嚎,哭得她也撕心裂肺地哭,直到哭醒。
选黑方,黑方会双眼通红地咆哮:“我恨,我要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他们所有人!!”然后她就会从极度的心惊和悲哀中被惊醒。
她夜不敢寐,喝茶喝咖啡,连续几天不睡,睡也是只合眼一两个小时。几个月下来,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我最怕的不是他离开我……而是他走时那么痛,走后还……”她颓丧地大哭了起来,“老天——我的令安做错了什么……”
我试着安慰她,江珩就在旁边给她递餐巾纸。
刚见面时,她说昨晚梦到咩太裂成了两半,从时间上来看,应该就是我参与的那场生死局。恶面输棋,彻底从咩太的冤魂上抽离。那那个持续了十个月的梦,也许就是在我知情之前的善恶对弈。
“你们说……他是不是、是不是还在……?他在梦里和我说的那些话……”
我看了眼江珩,后者也不知道怎么答好。
“如果是真的,求你们救救他……!别再让他那么疼了……”她捂着脸痛哭不止。
“您放心……”
我想去扶她,她却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了我的手,额头贴在我手背上,声嘶力竭地哭道:“我们令、令安,生前就是喜欢下棋……我不想让他因为他喜欢的事……去害人性命……”
第92章 物极必反24
等她情绪平复了些,我从她口中得知,孔令安死于一场意外。
他去乡下看望老人时,手臂不慎被卷入了铡草机里,被字面意义上地绞成了碎片。等到他被发现、送往医院时,已经失血过多,为时已晚。
孔母哭着说,他自从几年前双腿截肢后就一直不碰危险东西,也不会用铡草机,不明白怎么突然就想到要去摆弄那个东西。
我听得忿忿。肯定是纵歌和冯诺二曼做的手脚。
至于截肢那回事,是因为一场滑梯。滑梯并不严重,但电梯里没有摄像头,求救电话也失修失灵,他就被关在了电梯里。他当时年轻,发现电梯门是松的,竟然直接徒手把电梯门掰了开,想强行出去。
当时,电梯掉到了地下室,门前上半部分是一楼的走道,下半部分是一堵灰墙。他选择了往上爬出去。可等他爬到一半,电梯突然继续下滑,一下就碾断了他半双腿。
我听她这么说着,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我在幻境里经历的滑梯,同情的同时不由侥幸,还好自己当时没有贸然爬出去。
巨脸确实让我把孔令安生前的苦痛都小小尝了一遍。
但孔令安是个天赋与努力兼备的人,在失去双腿后非但没有堕落,反而在国际象棋上更加投入。步入国际舞台是截肢之后的事情。
在他康复后的第一次比赛上,对手让了他一棋,让得很明显。他作为棋手,品质就是全力以赴,尽管能看出那一棋是让出来的,也会抓住机会。
就像那场删号战一样。他知道纵歌在小看他,但他也不会因此放水。纵歌在发现自己低估对手之后力挽狂澜,然而已经没用了。
其实,就算对手没有让那一棋,孔令安也可以全凭自己的实力赢。对手对他残疾的同情于他而言,是一种不尊重。
所有人在歌颂对手的高尚品质的同时,不免也把他定位成了个身残志坚但胜之不武的人。
他很愤怒,不明白对手为什么要让自己,然而在那之后他就发现,这不是唯一一个对他有偏见的人——很多人自以为是地怜悯他,实际上只是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
他受不了这样充斥着伪善的棋赛,于是借口散心,去玩了剑三。隔着屏幕,只要他不说,没人会知道他是残疾,也就也不会有人自诩善良地谦让他。
那场删号战之后,他重归棋坛。
某次比赛上,他得知这是对手在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能感受到对方迫切的赢的欲望。他尊重全力以赴的对手,也想念这久违的竞争感,于是斟酌着每一棋,尽全力回敬了过去。
最后,孔令安赢了。
他看到对方的手开始颤抖,眼中情绪开始崩溃,忽然想了起自己第一次面对残缺双腿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