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后面的话没说完,众人却都明白了。
准是宝玉得罪了黛玉,想买只八哥儿赔罪。见黛玉不肯理他,宝玉心里窝着火,就把八哥儿转手送了惜春,还让惜春教那八哥儿浑说气黛玉。
哪里想到,惜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了出来,给了黛玉好大的没脸。
当时探春也没听清惜春到底跟八哥儿说了什么,所以才有此一问,谁想竟把宝玉引出来了,登时也没了主意。
黛玉也很委屈,她在老太太屋里过得好好的,宝玉有事没事就跑来招惹她,她碍着礼数不肯见他,他就变着法子气她。
不但给她取了个颦颦的小名,还在背后这么编排她。
可见那人不但是个草包,还是个促狭可恶的草包。
黛玉有苦无处诉,都快哭出来了。
薛宝儿刚想开口劝慰,却见晴雯笑道:“都是宝玉的玩笑话,什么打紧。不过这一年大二年小的,也不能回回都由着他闹,等回去我领着四姑娘去太太屋里告状,看老爷太太饶他不饶?”
众人听了都觉有理,惜春则起哄地笑:“去告状!去告状!二哥哥怕怕!”
黛玉噗嗤一笑,眼角的泪珠到底没流下来。
薛宝儿觉得,黛玉身边雪雁胆小,紫鹃老实,还真缺一个如晴雯这般凌厉的女孩子。
有晴雯在,遇到不平,等不到黛玉暗自伤心,早有人为她出了气。晴雯的忠心,放在金尊玉贵的贾宝玉身边,就是不知天高地厚,被宠坏了的狐媚小蹄子。而放在寄人篱下的黛玉身边,那就是一心护主,不怕得罪人的忠仆形象了。
正好两相便宜。
戏班子唱了半天,薛母打了赏命人摆午饭上来,老实了一天的薛蟠再次闯进内院。
王夫人赶紧让凤姐带着姑娘们回避,热闹的花厅只剩下她、薛母和薛宝儿三个。
“孩子们都还小,回避不回避也是一样的。”薛母见王夫人如此紧张,心中多少有些不悦。
就算薛蟠是个不成器的,也不至于防贼似的防着他。
薛蟠一而再的往内宅跑,王夫人也有些恼了,见薛母还替他开脱,声音不觉严肃起来。
“男女七岁不同席,姨太太合该管管!蟠儿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不能由着他在内宅里厮混了。”她道。
宝玉也够七岁了,还不是一直住在内宅,成日与姐妹们胡闹。
两相比较,薛蟠反而是那个守礼的。
薛母心里很不以为然,嘴上却没说什么,等薛蟠进来问他:“出了什么大事,也值得你跑得满头满脸的汗?”
薛宝儿忙让莺儿给薛蟠递帕子,薛蟠接了也顾不上擦汗,笑嘻嘻扬了扬手里的请帖,兴奋道:“安宁郡主给我们下了帖子,请我们几日后去打马球!”
薛母闻言一怔,她只道薛宝儿是安宁郡主的伴读,却不知郡主如此看重薛宝儿,竟然下帖子相邀。
他们初来都中,每日走动的,多是些祖籍江南的商贾旧识。便是贾府也没送过请帖,东西两府有事,只遣了婆子过来说一声。
王子腾不在家,王家更是连音信也没了。
没想到煊赫一时的忠顺亲王府居然会给他们家送请帖来,薛母高兴得不知怎样好:“现做衣裙好像来不及了,赶紧让人上铺子里挑几套时兴款式的冬衣送到你妹妹屋里。”
搬到京城以后,薛家时常有人过来走动,薛蟠整日不着家,薛宝儿住在宫里,家中只有薛母一人迎来送往,忙到现在才想起来还没给薛宝儿做新冬衣。
薛蟠的关注点显然不在冬衣上头,他兴奋地将请帖递给薛母,薛母狐疑地接过来才发现有两份,一份给薛宝儿,另一份……
薛母展开一看,惊愕地看向薛蟠,声音都有点发颤:“给你的?”
薛蟠用力点头,嘴角快要翘上天了。
薛宝儿:“……”
这回王夫人也惊着了,忙拿过薛母手中的请柬看了又看。
真是两份!
王夫人心里酸酸的,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贾府虽是公府,也只与四位郡王有些来往,根本攀不上亲王府的高枝,更别说是炙手可热的忠顺王府了。
薛家这是撞了什么大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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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薛蟠:谁还不是个佳公子呢?
第48章 不省心
王公贵族举办的马球赛, 说是比赛,参赛的大多是世家公子,观赛台上往往坐着各大世家的太太、奶奶, 以及跟着她们来的姑娘们。
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各大世家都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孩子, 所以才催生出那么多品诗会、赏花会、春日宴、秋日宴来。
马球赛自然也是其中的一种。
可忠顺王府这帖子下的微妙,只请了薛蟠和薛宝儿, 并没请薛母,总不能让薛蟠带着薛宝儿去吧?
没有这个道理!
薛母很快想到了这一点, 脸上的兴奋转为犹豫:“蟠儿是男子, 没有长辈跟着也无妨,可宝儿……”
王夫人心中一动, 忙给薛母建议:“熙鸾也在宫学读书,安宁郡主请了宝儿, 想来也会请她,保不齐给二嫂下了帖子。”
薛母是孀居,不宜到处走动,陈氏却可以。
陈氏出身高门, 又是从三品的命妇,武官家眷,忠顺王府的马球赛又怎会少了她?
让陈氏带薛蟠、薛宝儿去马球赛,兴许能求她把宝玉给捎上。
宝玉会骑马, 虽然不会打马球, 也能结交一些勋爵人家的子弟, 总比扎在丫鬟堆里胡闹的好。
薛母打心眼里不愿去求陈氏, 可薛蟠到了说亲的年纪,她自己没什么好门路, 早晚要求到王夫人和陈氏头上。
于是差人去王家走了一圈,派去的管事妈妈回来时一脸尴尬:“舅太太说,没收到忠顺王府的请帖。”
“……”
王夫人更加震惊了。
也就是说安宁郡主并不是请了宫学里所有的人!
薛宝儿何德何能,居然还带上了薛蟠!
薛母愁得不行,却听薛宝儿恹恹道:“我身上不舒服,就让哥哥一个人去吧。”
她算看出来了,薛蟠和安宁的事,她根本管不了。
算了,顺其自然吧!
至于卫骋,看那架势肯定要上场的,估计到时候也说不上几句话。
更何况,没有长辈带着,她也去不了。
正在冥思苦想怎么把贾宝玉捎上的王夫人:“……”
这么好的露脸机会,说不去就不去了?
薛母也知道机会难得,可她更在意薛宝儿的身体,还是点头同意了。
薛宝儿亲自给安宁郡主写了一封信,信中谢过安宁郡主的好意,说她病了,没法参加马球赛,末尾请安宁替她看着点薛蟠,别让他跟卫持起冲突。
薛宝儿把书信交给薛蟠,让他亲自送去忠顺王府。
薛蟠走后,凤姐带着黛玉几个出来,笑道:“真是可惜!忠顺王府的马球赛我一次都不曾去过,本想借着宝妹妹的光去开开眼界,谁知竟是去不成了。”
王夫人看戏的好心情全没了,埋怨道:“谁说不是呢!”
她的宝玉也去不成了!
薛母笑而不语,你们一个个都想沾光,到时候还不是苦了我闺女。
薛宝儿客气道:“等下次有机会,定要叫上凤姐姐一道去。”
王熙凤哈哈地笑:“太太、姨太太可都听见了,宝妹妹这个光,我是沾定了的!”
众人都笑。
入冬以后有点冷,吃过午饭,薛宝儿补了一觉才有精神招待黛玉她们几个。
要是有办法,谁愿意冬眠呢?
黛玉瞧着薛宝儿神色恹恹,问她:“莫不是真的病了?”
薛宝儿勉强睁大眼睛,朝她笑笑:“我这病就这样,到了冬日精神总是不济,特别困,睡不醒。”
伴着女仙儿说书的鼓点,薛宝儿又又又困了,忽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帘撩开,小丫鬟喘着气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呼哧呼哧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台上女仙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唱腔和鼓点戛然而止。
上午看戏被薛蟠搅了局,下午又怎么了?
薛家怎么这么多事,下人也没个规矩,报个信儿慌慌张张,连句整齐话都说不出来。
王夫人不悦地看了薛母一眼,薛母也觉得失了礼数,沉下脸来问那个小丫鬟:“出了什么事?”
小丫鬟嘴唇动了动,急得快哭出来了,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明显是吓坏了。
薛宝儿让莺儿倒了茶水给她喝,温声问:“别怕,出了什么事?尽管说。”
喝了茶水小丫鬟才缓过神来,带着哭腔道:“安、安国公世子来了!”
“……”
她是跟着薛家从金陵来的旧仆,好端端住在客栈里,半夜却被闯进来的侍卫堵嘴绑手丢进了柴房,好半天才被放出来。
起初她以为是强盗,第二日才知是大爷得罪了安国公世子,从此在她心里,安国公世子等同于强盗。
他来了准没好事!
薛宝儿正在喝茶,闻言差点被呛到。
瞬间吓醒了!
第一反应是薛蟠又惹他了,还让人打到家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