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中也君跟我上的是同一个中学的话。”我畅想起来,“我们肯定会因为早恋——”
兜帽少年转头悄悄瞄了我们一眼,或许是因为听到了“早恋”的敏感词汇。
小帅哥长了张看起来很聪明的脸,少女叫他“新一”。
中原中也接话:“因为早恋被请家长吗?”
“——因为早恋被风纪委员长咬杀。”
“那是什么啊?”中原中也没忍住笑了,“风纪委员会管那么宽的吗?”
我对他点头:“是的,不过我会保护中也君的哦。”
终于排到我们了。
那对早恋的幼驯染坐在我们后排,前排同样是情侣……说起来最后一排居然是两个大男人,一袭黑衣戴礼帽,倒不像来玩的样子,看着像要去鲨人。
我稍微多看了他们一眼,就对上银发男人的眼睛,他冷淡地掀眼看我,光是视线就足以令人感到危险忌惮。
“……我果然讨厌黑手党。”我哆嗦着小声吐槽了一句。
中原中也:“……”
“怎么了,中也君?”
“……没什么。”
随着隆隆的发动机声,过山车在轨道上缓慢行驶起来,沿着铁轨稳定而缓慢地爬坡。
中原中也握住了我的手,我原本正在张望四周,想找出诅咒的藏身处,蓦然看向他。
他的瞳孔比铺在身后的天幕还要澄澈,我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感到抱歉。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过山车下落时的失重感并不强烈,跟我懒得走楼梯、从二楼窗口跳下来时的感觉差不多,对于我这种习惯了极限运动的人来说不痛不痒。
我和中原中也对视了——
他的发型居然没有被风吹乱?!
急冲直下,车上的女孩们发出了刺耳的尖叫,过山车驶入做成怪物巨口状的洞口,洞内投影变幻莫测,令人一时间头晕目眩,完全看不清东西。
然而我的动态视力极佳,很快注意到了突发的不寻常之处。
前座有个女人竟然在车上站起身来,面朝我们,将一个打了结的麻绳套环迅速套到短发青年的头上,另外一侧则往铁轨上一丢,发出金属咬合的声音。她身段十分柔软,动作亦是娴熟,做完这一切不过花了不过两秒多的时间,很快重新落座。
麻绳底部应该配置了钩索,随着过山车的前行,直直绷着,勒住男子脖颈——如果再这样下去,他的头颅会被直接割断。
我迅速发动术式烧断绳子,那个青年迅速咳嗽起来,大口汲取空气。
等过山车靠站的时候,他一脸劫后余生的惊恐模样,拉着自己脖上的麻绳,对友人说:“我刚刚差点就被这个绳子勒死了!”
青年的女友讶然道:“怎么会?!是谁想要你的命?”
“我不知道。”青年说,“是进洞穴里的时候,太黑了,又有投影,我完全没有看清。”
“让我看看。”
名叫“新一”的少年接过那条绳索,仔细端详起来。
他们应该是四人结伴,一对情侣,两个女人。
我当时看到前座的蓝裙女人面对着后排站起来,将绳索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罪魁祸首眼神闪烁:“在过山车上的时候,大家都被安全杠禁锢着难以动弹。岸田君,我猜是你后排的人……”
所有人纷纷看向我和中原中也,我们正好在他们后面一排。
“但是他们看起来也只是普通的游客情侣,跟岸田君无冤无仇……”岸田的女友犹犹豫豫地看向下车离去的两名黑衣男子,欲言又止,“说实话我觉得……”
所有人都看着他们的背影。
银发男人对视线真的很敏感,他回头了。
中原中也往前走了一步,盯着那个蓝裙女人,斩钉截铁道:“还想倒打一耙吗?就是你吧。”
“我的视力还算不错。”他轻描淡写地说,“看见你把钩索扔向铁轨了,也目击到你给他套绳子的过程——而且,你的项链。”
蓝裙女人脸上气定神闲的神色蓦然消失,转为一种强行按捺着惊慌的镇定。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已经开始抖了。
中原中也冷声道:“被铁钩勾到,现在应该还缠在铁轨上,在那边肯定还能找到……我说,准杀人犯,你也太嚣张了。”
“我……”
“你们报警吧。”
他对其他人颔首,牵起我,准备离开。
我惊讶于中原中也的动态视力居然比我还精准情绪,我都没看清脖子上的项链,只大致认得出动作。
“……我被安全杠锁着,怎么可能转身给岸田君套绳子?”蓝裙女人急促地为自己辩解,“他在胡说八道!”
“这个很简单哦。”新一说,“只要你往背后放一样有厚度的东西,比如包包,就可以预留钻出来的空间。”
她的朋友们惊异地看着她,发出不可置信的呜咽声。
“是真的吗?爱子……”
“爱子,是你做的吗?”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岸田君哪里对不起你了吗?”
爱子嘴唇哆嗦着,没有说话,却已然是一副罪行被拆穿的颓态。
新一若有所思地捏着那根麻绳断处:“这根绳子,是被烧断的。”
“怎么可能啊,新一。”他的女友说,“这样粗的绳子,打火机也不可能点着,难道车上还能有纵火的超能力者吗?”
还没走远的我:“……”
抱歉,真的有。
“……爱子,你……”受害人岸田还是劫后余生的恍惚样子,喃喃自语道,“说实话,我刚被勒住的时候,感觉整个人好像要漂到空中了……”
中原中也骤然加快了脚步,想要拉着我迅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提议道:“中也君,我们去坐摩天轮吧?”
他挑眉:“这么早就去么?”
我诚恳地点头,扯了个借口:“现在人少嘛。”
多罗碧加乐园的摩天轮尺寸应该在整个东京的游乐场都排的上号,下午没什么人——大家都喜欢晚上来坐,会比较有氛围。
工作人员递来赠送的简餐,是一些水果和点心;然后向我们叮嘱注意事项,贴心地关上了轿厢的门。
整个过程大概接近三十分钟,足够我看清【梦幻童话岛】上的咒力残秽了。
尽管不是晚上,风景却依然很好。秋光明媚,铺天盖地的阳光将整片区域渲染得格外温柔,银杏叶落,整片乐园色彩丰富而跳跃。
我知道有不详的东西藏在这片安宁之下,等待着时机合适,露出嗜血獠牙。
中原中也问我:“你怕高吗?……怎么感觉好像不是很开心?”
我立刻挂上笑容:“不是啦,是工作上的事。 ”
他的座位在我对面,轿厢拥挤,我稍微动一下就能碰到他的腿。
摩天轮逐步上升,我确认了咒力残秽的方向,是在【神奇幻想岛】。低头扫眼地图,一共五个设施——都不用判断了,很显然咒灵会在【花子の恐怖屋】或者是【灵异博物馆】吧。
还有二十多分钟,现在着急也没用。
我毫不客气地要求道:“把橘子给我哦。”
中原中也依言照做了,用小叉把水果拼盘里唯一一片橘子让给我。
我良心又虚空发痛,叉起一块白桃切片还给他。
“说起来,中也君,我国中的时候经常听说‘和恋人在摩天轮顶端接吻就可以永远在一起’。”
中原中也适时地露出一点迷惑:“有这种说法吗?”
“有的,骗小姑娘的言情桥段罢了。”我想起以前,没忍住笑了,“我的青春期反正是完完全全的浪漫绝缘体啦。”
灰扑扑的十四岁,开始发光的十五岁,后来的每年水一样淙淙流去,只有到生日的时候愕然发觉又长了一岁。
我莫名怅然,支着下巴用目光描摹他的轮廓。
中原中也:“……我脸上有东西吗?”
我摇摇头:“还是在想那个问题啦,如果再早一点遇到中也君呢?”
刚认识的时候,我觉得他会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优等生,成绩优异作息自律,老师的宠儿。但渐渐和他相熟之后,我觉得他绝不是我一开始想象的那样。
“我们会变成法制咖的。”我确信,“未成年就玩机车,跑山,无证驾驶,说不定会半夜去勘路,然后被困在山上。”
“听起来还不错。”中原中也笑了,“我确实是未成年就在玩机车了。”
“当然我也是啦……而且中也君如果跟我一起玩,绝对会学习成绩变差,然后在家长会上被公开处刑。不过我们也不在意,晚上照常去网吧通宵。”
“去网吧打游戏么?”
“嗯,那会儿主要玩红警和星际争霸,你要是玩,我带你爬天梯。单机游戏的话比较喜欢真三国无双。”
中原中也若有所思地摇头:“我倒是没有玩过这些。”
我想起中学班级里那些没有什么娱乐时间的学霸,不禁露出怜悯的神色:“我们不一样啦,我是学渣来的。中也君那时候肯定在努力学习考东大吧,确实不能浪费时间在游戏上。”
中原中也眼神飘忽:“……不,那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