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辈,原来你也来了啊。”多田野微微诧异地走近几步,和对方打了声招呼。
忍足侧过身,见是她来了,挥挥手示意她走近点:“你这样说,我可就伤心了啊,刚才你没注意到我吗?”
“抱歉,看账本眼花,漏了。”多田野掏出一根烟点着。
忍足没想多计较,透过镜片打量了她几秒后,突然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他单手托腮,盯着多田野,问:“耳环不错啊,新买的么,以前没见你戴过。”
“啊,你说这个啊。”多田野一怔,单手抚上那朵栀子花,随即抿嘴笑道,“朋友送的。”
“哦,是么。”忍足看她的眼神暧昧了起来,但也不急着拆穿。
他吸了口烟,问:“话说起来,你还打算一直待在国外吗,我听说前段时间,你们开会还说起人员调动的事。”
“哦,每年惯例罢了。”多田野打起了太极。
“那...你有考虑过回国发展吗。”忍足问,“毕竟现在这个项目,你做得也挺顺利。”
多田野笑道:“前辈明明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怎么消息这么灵通,连我项目顺不顺利都知道?”
“前辈关心后辈,这不挺正常?”忍足同样笑着反问了回去。
有人话里有话,却并非出于恶意。
几句试探后,忍足也不想藏着掖着,便说:“诗织,你一直是个理智的人,我想当初迹部除了海外缺人手的理由,应该也是想让你冷静一下。”
多田野摆摆手,指尖的火星也随着动作明灭不定:“算了,都过去了,现在再提起这事也没意思。”
“哎,好吧,在学校你就这样。”见她不愿深提,忍足耸耸肩道,“怎么说呢,我只是认为,你偶尔也可以试着,去寻求周围人的...呃...”
他想了想,换了个词说,
“关心。”
夹着烟的手指微微一颤,多田野失神了一瞬。
自她毕业以来,几乎没人会用这种口吻对自己说话。她曾认为和忍足,还有迹部,充其量就是点头之交,却忘了还有句话叫作:
君子之交淡如水。
我不向你索求,不因利益或者其他参与你的生活,但只要你有困难,我还是会及时出现。
初春的深夜依旧寒冷。
多田野夹起手中的香烟,深深吸了口,只是胸口泛起的那点五味杂陈还未漫开,这时身后又传来一句:“你们在聊什么。”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迹部景吾见了两人,立马皱起了眉头:“啧,快给本大爷把烟灭了。”
迹部一向不喜欢烟味,为了抽烟这事,没少在公司里发过火。
忍足一愣,眼疾手快灭掉了烟头,多田野则是含着一口烟,还没来得及转化情绪,反射性开口道:“我......”
一阵夜风轻轻吹过,夹杂着一句短促的音节,以及从多田野口中飘散出的烟雾,刚好精准顺风——
糊了迹部满脸。
多田野:“......”草(kusa),完了。
呆滞的片刻间,身边的忍足没憋住,竟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迹部冷冷地勾了下嘴角,视线在忍足身上停留几秒后,又缓缓落在了多田野身上。
“......抱、抱歉。”这是个意外。
多田野小声嘀咕一句,不动声色地避开迹部的目光,然后一步一步,挪到了忍足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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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0v0好久不见,更了!
姐姐:好的,忍足前辈,我接受您的关心,所以先把面前的这位大爷处理一下叭!(bushi
第21章 电话
迹部景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无语过了。
上一次有这种心情,大概可以追溯到高中某次学园祭,莫名其妙被多田野从楼上泼了一盆冷水。
彼时,多田野还留着及腰的长发,戴副黑框眼镜,俨然一副不起眼的乖乖女模样。
事后,她非常有诚意地和迹部道了歉,解释说因为自己误喝了米酒,所以错把迹部认成了要替朋友出气的渣男。
然而对此,迹部景吾是打从心底,无法接受这个说法。
回忆起往事,忍足笑得直不起腰,一旁迹部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见状,多田野很读空气地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而后默默摁掉香烟,一脸从容淡定。
“笑够了,嗯?”
良好的教养让迹部压住爆粗口的冲动,直到忍足笑得差不多,这才沉着脸问道。
“抱歉,抱歉,我也不是故意的...咳...”忍足一连道歉好几句,随后清清嗓子,说,“好了,迹部先生你大人有大人,我看这事就此翻篇,行吧。”
迹部并不给他面子,冷笑一声:“哦,那你说怎么翻篇?”
“那当然是谈正事了。”忍足接完话,马上转身看向多田野,示意她“将功赎罪”的机会来了。
多田野抿抿嘴,觉得自己有点冤枉,想说点火的是自己,可火上浇油的又是另有其人。
最终,她叹了口气,屈服道:“迹部先生,医药公司的账目我看了,经营亏损和盈利都属于正常范围,但只靠解释这点,怕是没法应对监管会的调查。”
大公司的账目有心翻翻,十有八九是能找出漏洞。
既然对手有胆量举报,一定是掌握了足够污蔑的证据。比如说剪辑后的录音,拼接过的不实照片,甚至可能通过贿|赂,找来了所谓的“污点证人”。
下三滥的手段,不用多想就知道出自谁手。
“我当然知道没法应对。”迹部双手插兜,随意地走上几节台阶,接着缓缓说道,“所以本大爷从最开始,就没打算应对。”
迹部这人爱美,不仅体现在表面,在生意场上,他也同样不愿脏了自己的手。
看热闹不嫌事大,忍足来了兴趣,问:“哦,那你的意思是?”
迹部挑了下眉,没有立刻作答,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台阶下的多田野。
“……咳。”多田野握拳轻咳一声,心中不由吐槽一句,我难道是您迹部大爷肚子里的蛔虫么。
她定了定神说:“我猜迹部先生应该是想说,虽然被狗咬了不能咬回去,但是我们可以换种方式,比如说…”
时针滴滴答答转向凌晨四点,多田野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寂静的深夜却显得尤为清晰。
她停顿片刻,而后笑道:“驱虎吞狼。”
公开资料显示,给那家医药公司投资的并非只有景向一家。某蓝旗银行,以及其他几家资管公司作为跟投放方,均有参与对该医药公司的支持。
能和景向分享同一快蛋糕的公司,必然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不可能找到完美的应对方式,不如顺势而为,把投资方们统统拖下水。
如此一来,不用景向多费精力,他们为了各自保全利益,自然会达成统一战线。
……
翌日一早,九点。东京证券交易所准时开盘。
被匿名举报的那家医药公司,在开盘后不久,便呈现持续下跌趋势,并在之后的一周内,有好几次险些跌破百分之十个点。
景向资本为此付出了一笔不痛不痒的代价,但就在外人看热闹的同时,另外几家投资方,也在悄无声息地被逐渐拉进漩涡中心。
多田野连续加班了一周,无暇顾及别的事。
这天,等江崎碰着一堆报告书来找她时,多田野这才发觉,上一次和黑尾联系,好像还是上周某天早上的那条“晚安”信息。
办公桌前,江崎将资料放下,一一汇报着近期排协平台的进展。
结束后他问道:“前辈,排协这个项目,你还需要亲自跟么?”
“啊。”多田野微微一愣,难得露出一丝犹豫,却很快又笑笑说,“等我确认完资料再决定,你先去忙别的吧。”
“好的,那前辈有事再叫我。”江崎欠了欠身说。
项目进入平稳期,按道理,后续工作大可以交给江崎。
但她脱手工作这件事,也就变相意味着,没法再以工作为由和黑尾见面。
没错,她清楚意识到了。到目前为止,自己和黑尾的关系,已经远超过了工作伙伴那条线。
黑尾算是她的初恋,而有人说起学生时代的初恋,大多都是以失败告终。
在那个介于成熟和青涩的年纪,彼此都抱着对梦想的一腔热血,以及对未来的无限期望,可同时,也面临着人生岔路口的一系列质问。
毕业后的去留,工作、金钱、人际关系,不同的境遇,不同的选择,就像一张巨大的织网,围得人透不过气。
多田野无法断言,当初要是没发生那件事,自己能不能和黑尾走到最后。
只不过,如今他们分开又重逢,已然和当初不同,不仅各自都有了足够承诺未来的实力,更重要的是——
她也没能完全放下。
午休的格子间内,遮光窗帘被缓缓拉下。
多田野靠在椅子上盯着手机,指腹反复摩挲着屏幕边缘,看着它亮起又暗下,却迟迟按不下通话键。
开场白要说什么呢,要以什么样的理由见面呢,见面之后又打算聊什么。
就在此刻,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任自己在工作上游刃有余,但在感情上,她从来都做不到自以为的“干净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