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挂错了，大一些的挂大门口，小一些的挂走廊。”
吴邪奶奶拄着拐杖站在前厅，隔空指挥王盟和坎肩挂灯笼。
安小楼打着哈欠出来时，大门口的灯笼已经挂好了。
“奶奶早。”
她边打招呼边揉眼睛。
“我家小楼醒啦，天还早呢，要不要回去多睡一会儿？”
老太太见着少女特别高兴，立刻招手要她过去。
“你来看看这些花，天还没亮，王盟就去花市买回来了，绝对是最新鲜的一批。”
地上摆了大大小小许多花瓶，还有颜色各异的鲜花放着，浓郁的花香弥漫在前厅各个角落。
老太太喜欢花道，吴山居的插花大多出自她的手，往年除夕这天，她会拉着吴邪一起插花，今年吴邪还没回来，安小楼便替了吴邪的位置。
陪着老太太摆弄了一上午的花枝，用完午饭后，老太太去休息了，安小楼便躺在院中刷手机。
早上她给吴邪发了几条消息，可他一直没回，不知道他那边情况如何。
铁三角是五天前走的，解雨臣那边得到消息，说是有人在巴乃打听张家古楼的事。
吴邪过去后很快弄清楚是当年用小哥钓尸的那群越南人在搞事，他们想找到张家古楼的入口，便在巴乃到处挖坑不填，害得不少上山干活的瑶寨村民受伤了。
快过年还不得不出远门的王月半骂骂咧咧报了警，结果那群越南人被抓后，把坑填回去的差事就落到了他们三个头上。
“嗡——”
手机震动一下，提醒有新消息。
安小楼一看是吴邪，忙点开查看。
是一段小视频，视频里吴邪灰头土脸的，背后是挥舞着铲子的王月半和张起灵。
吴邪说今晚可能赶不回来吃年夜饭了，让她和老太太说一声，不用等他们了。
安小楼把话传给老太太后，老太太立刻打电话过去凶吴邪了，要他不管多晚都要赶回来，年夜饭在锅里热着，等他们回来再吃。
……
晚上十一点。
安小楼正看着春晚打瞌睡，院中突然响起一阵吵杂声惊醒了她，仔细一听，是王月半的大嗓门。
他们回来了！
她面上一喜，伸长手拍沙发另一头睡得流口水的坎肩，“你老板回来了，快去把饭菜热热。”
坎肩迷迷糊糊醒过来，用胳膊肘捅身边的王盟，喊他和自己一块儿去厨房。
“肉儿，你胖叔快饿死了，我让你留的鸡腿留了没，快快快，端上来给胖爷我续命！”
安小楼刚走到门外，就见王月半蓬头垢面地走过来，在他后面的吴邪和张起灵也好不到哪里去，三个人都是一身狼狈。
衣服脏的看不出原本是什么颜色，还有枯草落叶附在上面，头发一撮撮粘在一起，脸上糊着黄泥，嘴边胡子长出来也没刮。
安小楼惊了：“你们这样，安检怎么过的？”
吴邪抬手摸摸脸，“买不到票了，是小花派人过来接的，我怕回来晚了奶奶要生气，所以就这样回来了。”
“胖爷我就这样，不洗了，填饱肚子比较重要。”
王月半说完，循着饭菜香味直奔厨房而去。
吴邪也饿，他扭头看身边的张起灵：“小哥，我也不洗了，先吃饭吧？”
张起灵摇头，“脏。”
言罢抬脚往后院走，看来他想洗干净再吃饭。
吴邪冲张起灵的背影叫道：“小哥，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你不饿啊？”
张起灵抬了下手算是回应，脚步没停，拐个弯进了后院。
“那你呢，先去洗澡还是吃东西？”安小楼扯了袖子一角去擦吴邪嘴边的黄泥，“留的饭菜很多，不用担心胖叔会全部吃光。”
吴邪一听就笑了，抬手摸摸少女的脑袋：“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啊我忘了我手也脏！”
他这一手下去，少女乌黑的发丝也沾到黄泥了。
安小楼不以为意地拿下吴邪的手，推着他往房间去：“还是先洗澡吧，洗干净了，人更舒服。”
……
趁着吴邪洗澡的功夫，安小楼把自己头发洗了，包好干发帽时听到外头响起烟花绽放的声音。
她走到屋外，看到远处的夜空被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灿烂又夺目。
往年除夕，城里不让放烟花爆竹，怕空气污染，直到有人研究出不会污染空气的烟花爆竹，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的规定才废除。
“坎肩你这小子，烟花往哪怼呢，大过年的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这场战斗没有撤退可言，是男人就撸起袖子来干！”
“……”
王盟和坎肩手拿烟花棒互怼，在院里追逐打闹，两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还跟孩子似的爱玩。
安小楼一脸嫌弃，而后往厨房走去。
踩着石子小路慢慢走，过了月亮门看到王月半在厨房前的台阶上躺着，一手抓着只烤鸭，一手抱着瓶烧刀子，嘴里念念有词着什么。
“胖叔，地上凉，你别躺这。”
她走过去想扶他，但被他拒绝了。
“没事儿，你胖叔我身强体壮，搁这躺一晚上都没问题。”
王月半满脸通红地摆摆手，眼睛找不到焦距，看样子是喝高了。
这大冬天的，不可能真让他在这躺一晚，可安小楼试了试，没能把他拉起来。
她直起腰，正想喊王盟和坎肩过来帮忙，冷不防看到张起灵在屋里坐着吃饭。
安小楼忙道：“小哥，你力气大，我们一起送胖叔回房休息吧。”
张起灵垂眸：“不要。”
安小楼：“为什么啊？”
张起灵：“重。”
安小楼：“我和你一起扶着。”
张起灵还是拒绝：“不要。”
安小楼迷惑：“？？？”
戴着兜帽的清冷男子沉声：“脏。”
安小楼：“……”
行叭，还是叫王盟和坎肩过来帮忙吧。
王盟过来后说吴邪在和吴二白打电话，让安小楼下点饺子，等他打完电话就过来。
结果饺子都煮好了，还不见吴邪过来。
安小楼看时间不早了，怕饺子变冷不好吃，便用食盒装了送过去。
她到房里时，吴邪在书桌那边和吴二白说着张家古楼的事。
安小楼没有打扰叔侄之间的对话，轻手轻脚把食盒里的饺子和一些吴邪爱吃的菜取出来，用嘴型示意他趁热吃。
吴邪点点头，注意力放在和吴二白的对话中。
汪家的势力虽然被瓦解了，但“它”似乎还未放弃追求长生，暗地里在组织新的势力搞小动作。
吴邪不想再经历第二个赌上性命去和“它”斗的十年，他现在只想和自己在乎的人平静安稳地过日子，所以对方有任何小动作，他都会出手阻止，将其掐灭在摇篮之中，不给它半点发展的机会。
挂断电话时，碗里的饺子只剩一个。
吴邪吃不下了，恰好到零点迎新年放鞭炮的时间，外头传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
“我吃饱了，小楼，我们出去看烟花吧。”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
吴邪疑惑地抬头，“小楼？”
沙发上没人，刚才还坐在那擦头发的少女不见了，只剩一个青铜铃铛在那。
“小楼！”
吴邪霍然起身，脚步匆匆奔到沙发边，到了近前，不敢动青铜铃铛。
他闭上眼，脑中不停回忆着和少女有关的点点滴滴，心内一遍又一遍呼唤着她。
“小邪？”
终于，熟悉的声音响起。
吴邪猛地睁开眼，望着重新出现在面前的少女，发红的眼中落下一滴泪。
他张开双手抱住她，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随后流出的眼泪落在她发间。
“小邪，怎么了？”
安小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有些茫然地回抱住吴邪。
吴邪抬手擦掉脸上的泪痕，放开少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笑笑：“没事，只是想……抱抱你。”
少女跟着笑起来，好看的眉眼弯成月牙，“你这是小别胜新婚，出去几天想我啦？”
“想。”
吴邪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的少女，将手轻轻覆到她脸上，“我想着你，会永远想着你，每一分每一秒都会想着你。”
“我也想你。”
安小楼笑眯眯地扑到吴邪怀里，脖子上挂着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吴邪抱紧她，放任自己被青铜铃铛影响，只有这样，少女才能一直待在他身边。
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动摇，否则，已经消失的少女就会真的消失。
眼中又有液体溢出，这次不是眼泪，而是鲜艳的血珠。
若长时间沉浸在青铜铃铛制造出的幻境中，人会很快死去。
吴邪的时间不多了。
——我心甘情愿沉在这个世界，溺毙在有你的深渊。
这是少女彻底消失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我陪着你。”
吴邪轻喃出声，将血珠抹去，接着低下头，亲吻少女的唇。
如果深渊是少女的归宿，那他亦甘心情愿沉在其中溺毙。
“小邪？”
“小邪快醒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