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比惨吗?”
“江户川小姐说笑了,不,刚才你提到了你先生,我应该叫你江户川太太才是。切原警部称呼你为源学姐,你的旧姓是源吗?”
“对啊。不过叫江户川小姐也很好,显得我比较年轻。”我喝完咖啡,放下了咖啡杯,“坂口先生就叫我江户川小姐吧。咖啡很好喝,谢谢招待。”
“不用谢我,”坂口安吾也喝完了咖啡,几乎适合我同一时间放下了咖啡杯,“说起来是我应该谢谢你。”
“诶?”
“江户川小姐应该能品尝得出来吧,这是镰仓有名的立海小时光出品的咖啡,切原警部特意带来的。”
我喝第一口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是丸井文太的手艺。
“看样子你早就知道了。”
“是啊,别说是镰仓,就是整个日本,我确信也没有几个咖啡师能做出这样顺滑好喝的冷萃咖啡。”
丸井文太的咖啡店,我回日本后经常去,当时为了追求乱步,我没少花时间向丸井文太学习甜品制作,也喝过那里的冷萃咖啡。由于冷萃咖啡耗时特别长,所以数量稀少。当然了,价格也因此十分昂贵,他给我打了对折,等于请我喝。
我抬起咖啡壶,慢慢摸索着,果然在壶底摸到了一张附着在上面的纸条。
我将它撕下来,展开摊平。
上面写了一行圆滚滚的字,每个字看上去都很胖。
【清溪酱,别担心。】
是丸井文太的字迹,他通常都会把每个字写得很圆很胖,一张外卖单都写不下,我问他为什么这么写,他说字写得圆一点,结果就会圆满一点。
我猜他是刚好听切原赤也说这件事和我有关系,而他们不得不调查我时,为了让我安心,才托切原赤也带了咖啡过来。
坂口安吾看我握着纸条,也不惊讶,看来他是之前就看过了。
“江户川小姐,你的朋友们都很在意你。”
“也许吧。毕竟我们从小就认识,虽然后来我出国念书,就断了联系。”我没想到丸井文太对我的事会这么上心,切原赤也会那么相信我,连真田弦一郎也会弯腰鞠躬替我说话。
“出国念书为什么会和朋友们断了联系?是读书很忙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
“坂口先生,你问的问题似乎和这次的调查没有关系。”我打断了他,提醒道,“你想继续问问题,我现在就能回答你。”
“抱歉,说了无关的话。”他捏了捏眉心,原本平淡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歉意,“我只是有感触,还有点……羡慕吧。”
“诶?”我疑惑地问道,“坂口先生想自己的朋友了吗?那不如下班之后打个电话约他们出来喝酒吧,我可以给你们推荐不错的酒吧。”
不知道为什么,我说完这个提议时,坂口安吾的脊背骨一瞬间绷得笔直。
“不用了。”
过了很久,他才逐渐放松下来,圆形眼镜的镜片在他的眼角投下阴影,像是累积下的落寞和疲惫。
“我现在没有什么朋友。”
“一个酒肉朋友也没有吗?”我不假思索地问道,“这个门槛不高。”
在这个世上,再怎么歪瓜裂枣的人,都会有三瓜俩枣的朋友。
我在俄罗斯念书时,还能交到陀思伊万果戈里这些会坑我的狐朋狗友呢。
“当然了,因为门槛不高,所以酒肉朋友没办法长久,很有可能下顿饭就不约了,但是在一起吹吹牛还是很开心的,只要有酒有肉。”
坂口安吾刚才还停滞的表情突然变得明朗起来,他笑着说道:“酒肉朋友我也没有,是不是很可怜?”
我不知道该不该点头,犹豫了一下说:“或许是坂口先生性格太严谨了。”
“是吗?”他合上了笔记本,手指抚上伊万的那顶帽子,“说起来,这顶帽子的主人据说也是江户川小姐的朋友。”
“嗯,我和伊万他们曾经是朋友。”
“曾经?”
“后来玩不到一起去,就不联系了。”我淡声解释道,“友谊这东西始于偶然,终于必然。有的人会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利用朋友甚至背叛朋友,这样的友谊就没办法持续下去了。算了,不提了,都是我一些无聊的牢骚罢了。你还想问什么就问吧,我等会儿还要去我先生那里送甜点。”
烤好的奶油曲奇全给切原赤也了,但是又答应了乱步给他送甜点,只能去侦探社附近的甜食店里随便买些了。
“你知道他们罪大恶极吗?”
“……不知道。”
不仅知道,连我本人也是罪大恶极呢。
“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只知道他们杀过人,被通缉,至于是什么事,就不清楚了。”
“你再想想,关于他们的组织背后,还有什么事,你有没有在哪里听到过一点?请如实相告。”坂口安吾顿了顿,“我想你也不想因为他们,失去现在安稳的生活吧。”他的目光瞥向咖啡杯,用上了带有警告意味的字眼。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们了。”
砰。
紧闭的门被用力踹开了。
我的手指扶在咖啡杯的杯口擦了擦,咖啡渍凝结在指尖,像极了一抹油彩。
“她说了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到底要说几遍你才能听得懂呢?需要我帮你翻译吗?”
“乱步桑——”
我以为闯进来的是切原赤也,没想到出现的人竟然是我的丈夫江户川乱步。
大概是踢门时太用力了,他的整张脸都疼得扭曲了,一瘸一拐地朝我走了过来。
“对不起,路上堵车,阿敦跑得又慢,所以我来晚了。清溪溪,我带你回家了,好痛——”
他蹲下了身体,捂着自己的右脚,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紧,咬牙切齿,“异能特务科,我的医药费,你们出定了。”
第35章 我的丈夫受伤了
“这大概属于碰瓷行为吧, ”坂口安吾站起身来, 脸上是一副无奈的神情,“江户川先生。”
“乱步桑,你没事吧。”我也从椅子上下来, 俯身想要扶起他。
他疼得直不起腰, 脸皱成了一团,依然捂着自己的右脚, 刚才那一下肯定是用尽了全力。
“没事。”他艰难地开口说话,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清溪溪, 你别担心,我不疼。”
我没想到他居然会跑到这里来找我,是谁通知他的呢?真田弦一郎还是切原赤也, 或者是丸井文太?
“让我看看。”我把他的鞋子脱了下来,里面是白色的袜子, 脚尖处已经染红了。
看来是踢到了脚指甲。
“乱步桑——”
又有两个人跑了进来。
一个是中岛敦, 一个是泉镜花, 都是乱步供职的武装侦探社的成员。
“乱步桑, 你受伤了。”中岛敦这位温柔的后辈对前辈很是关心,“你的脚流血了。”
乱步伸手指了指坂口安吾:“是他——”
泉镜花的视线立马扫了过去,坂口安吾摆了摆手:“不是我。”
“要不是你把我太太带来这里, 我也不会受伤。名侦探的脚可是很重要的, 我这个月都不能外出查案了。”
“抱歉, 但是我们没有恶意, 只是请来江户川小姐帮忙查案——”
“是江户川太太。”乱步纠正道,“我们已经结婚半年了,虽然婚礼没有邀请你,但是你既然查过了清溪溪,也不会不知道这件事吧。”
听乱步和坂口安吾的对话,他们似乎是旧识,这一点刚才坂口安吾并没有告诉我。
说起来,武装侦探社和乱步,工作的内容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不是和东京有名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一样吗?
“是,我知道。”坂口安吾走过来说,“工作比较忙的原因,还没有来得及为二位送上祝福。”
“祝福就不必了,反正也不缺这一个。”乱步停顿了一下,睁开眼睛,冷冷地看着他,“以后如果再违背我太太的意思,带她来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那么你们下次任何需要找我帮忙的事件,我都不会考虑了。她说她不知道,那就是不知道,你如果有异议,随时可以过来找我。不过我很忙,麻烦你先预约吧。”
乱步对坂口安吾的语气算不上客气,但后者的态度却依然恭敬。
默了片刻,他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江户川先生。您的医药费,请将账单寄过来,届时会为您赔付。”
“OK,那我就带我太太回家了。”乱步撑着桌子站起来,刚一动脚,脸又抽成一团,看样子疼得很厉害。
“我们赶紧去医院吧,看看脚指甲有没有坏掉。”
我握住他的手,想将他打横抱起来,却被他阻止了。
“你怎么了,乱步桑?”
乱步摇了摇头:“我不要你抱,也不要你背。”
“为什么?”
“我以后再也不要你抱和背了,总之,就是不要。”
“怎么了?”
这是再和我闹脾气吗?
但表情又不太像。
他吞吞吐吐了半天,最终还是泉镜花幽幽道:“为了男子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