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煮米饭,直接切了几片黑面包当成晚餐的主食。我还很意外的,在冰箱里发现了一小罐乱步喜欢的奶啤。
看了看日期,还挺新鲜的。
等我摆好碗筷时,乱步还没从浴室里出来。
该不会又在浴室里玩小鸭子了吧?……但我家浴室没有鸭子啊。
“乱步桑,晚饭做好了,你洗好了吗?”
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但乱步却没有回应我。
我又敲了敲门,他依然没跟我说话。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来这里之前应该还没来得及吃东西,该不会低血糖晕倒在里面了吧。
“乱步桑,我进来了——”
我打开浴室的门,扑面而来一股热浪。
潮气散去,我看到乱步睡在浴缸里,脸颊红彤彤的。
他眯起眼睛说:“我头有点晕,让我睡一会儿好不好?”
热气将他的声音渲染得软软糯糯的,在狭小的空间里,氤氲开蜜糖一般的气息。
“你洗的时间太长了,所以有点晕池,快起来,吃完了再睡觉。”
“不想起来,我好困,而且我没有……衣服。”乱步低下了头,看样子还有点不好意思。
浴缸里确实是一览无余。
他的身体,离婚前我看的次数太多了,导致现在即使离婚了,看到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我偏过了脸:“我去给你拿换洗衣服,太宰有几身睡衣在这里。”
哗啦一声,刚才还躲在水里不好意思的乱步立刻站了起来。
“太宰的睡衣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有时候会在这里过夜啊。”
“什么!!!”
乱步超高分贝的音量让我耳朵有些吃不消,我解释道:“似乎是为了躲债,偶尔会过来这里,他付了一点房租。”
其实太宰治本人除了满嘴跑马之外,现在也没什么让我觉得讨厌的地方。房租都是他在这里过夜前付给我,我刚好有一间空房间,索性就同意了。
他偶尔还会跟我一起喝个酒,聊一聊最新的电影。太宰治似乎什么都能聊。
乱步并不接受我的解释,也不肯穿太宰治的睡衣。我扶额道:“那你穿我的睡衣吧,我有一身宽松款的,是中性风的。”
“……嗯。”他勉强同意了。
我刚抬脚要去拿衣服,乱步突然从背后抱住了我。
就直接从背后伸出胳膊,抱住了我。
他湿哒哒的头发和脸颊直接贴在了我的后背上。
“清溪溪。”
他用力箍住我,力道大到像是要把我同他一起揉碎。
尽管没有转过身,我也能感受到,笼罩在他身上巨大的悲伤。
这种悲伤的声音,我听到过一次。
在我决定离婚的那一晚,我抹去了我在他家中所有存在过的痕迹,连同我们结婚时穿的婚纱,我们一起穿过的情侣拖鞋,一个不剩的、全部分解了。
那时候的乱步也像现在这样悲伤,他声嘶力竭地叫我的名字,使劲浑身解数撒娇撒泼,全都没有用,我连头也没有回。
“对不起,我以为自己有能力处理好所有的事,不会影响到你。但是我高估了自己。”
他的声音竟然像是在颤抖,连同他整个人也在发抖。
“什么全世界最厉害的名侦探啊,我根本就不是。”
“乱步桑,不要这么说啊。你帮了我很多忙。”
如果不是他,我可能早就在那时被陀思带走了。
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样的深坑,什么样的悲惨遭遇,谁也说不准。
我只知道,我很珍惜现在的生活。随心所欲,又自食其力。
“清溪溪。”乱步终于松开了我,声音又低又软,“你可以原谅,我这么一个没用的侦探吗?”
我扭过头,看到他,已经泪流满面。
第122章 敞开心扉吧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乱步掉眼泪的样子。
像是一只受伤的、快要被抛弃的幼猫, 除了悲伤地流泪之外, 就再没有别的办法了。
“没用的侦探”这个词, 也是第一次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他是个骄傲任性的孩子,对自己的超推理有着绝对的自信,认为所有人都比不上他。
甚至在打麻将时连我妈的头都敢敲,后来挨揍了才老实了点。
……他以前也毫不掩饰地嫌弃过我笨。
虽然并无恶意, 但那些“你怎么还是学不会啊”、“要本侦探教几次才懂啊”, 还是让我心里有些难过。
我记得我第一次尝试着体会他的兴趣爱好, 我认真地阅读了一本推理小说,里面的情节我不是很明白,于是向他请教。他没听我说完就打断了我的话, 不耐烦地说道:“这种一眼就能看明白的东西你居然不懂?”
后来我再也没翻开过任何一本推理小说, 也一直不怎么愿意和他打牌下棋, 或是向他请教问题。就算是结为夫妻的那段时间, 我遇到问题,都习惯去询问别人, 而不是他。
可,丈夫不应该是妻子最信赖最可以寻求帮助的人吗?
原来我们从一开始, 就摆错了位置啊。
“乱步桑才不是一个没用的侦探呢。”我用手指拭去他眼角的泪水。
“你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假如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我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后背,他就这么光溜溜又浑身都是水珠地搂着我。
“我让你失望了——”
他的泪珠晶莹滚烫, 怎么抹都还有。这股热度仿佛要藉由指尖, 一直传递到我的心里。
“你是最厉害的侦探。”
“不是!”
这一声, 在嗓子里打着颤挤出来,像是哽咽。
悲伤的情绪如同快乐的情绪,都是会传染的。我怕我也会哭,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乱步桑,相爱的两个人,应该是互相敞开心扉的。”我放开他,轻声说道,“但是我们没有。”
之前我们彼此隐瞒对方的秘密太多了。不同的是,我不知道他的秘密,而他能看穿我。
乱步闻言攥紧了我的衣服,手指用力抠着衣角,像是怕我下一句话,就给我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判下死刑。
“我先给你拿衣服,你换上,晚饭都要凉了,有什么话我们边吃边说。”
我拿起旁边的浴巾,将他裹住。然后又去卧室翻了一身自己的睡衣给他。
中性宽松款的睡衣,穿在他身上居然还挺合身,就是不那么宽松了。
这一顿饭菜色虽然丰富,但乱步心事重重,竟然在酸菜鱼的香气诱惑下,都没有伸手拿筷子。
气氛一时变得很微妙。
“乱步桑,这是你最喜欢的奶啤。”
我将藏在背后的那罐奶啤拿了出来,拉开拉环,放在了他的面前,“请不要客气地享用吧。”
“清溪溪,我……”
他努了努嘴,几次欲言又止。
我也没伸筷子,耐心地等着他往下说。
最终他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说道:“奶啤里其实没有酒精。”
“……嗯?”
“它只是口感有点酒味,但实际上不含酒精,是喝不醉的。”
我抬起眼皮,愣愣地看着他。
“我们结婚那天,你去照顾喝醉酒的别人,我很介意,因为你把我抛下了,所以我也假装赌气喝醉了……然后你就回来了。”
那一天,中原中也被太宰治灌醉了,他伏在洗手池边呕吐,还扔了一把枪给我当贺礼,原本我是想将他送回去的,但是还没来得及送,宫泽贤治跑来告诉我,乱步也喝醉了,正在闹腾。
我只好将中原中也托付给他,回头去照顾乱步了。
“是这样啊。”
原来当时的乱步是装醉而不是真醉。因为我本人只喝高浓度的烈酒,所以对奶啤之类的小饮料毫无研究,还真以为它是类似啤酒之类的低浓度酒。
“对不起!”乱步低着头道歉。
我摸着下巴感慨道:“你可真是一个心机步!”
他紧张地盯着我,我沉默了片刻,将那罐奶啤往他面前推了推:“那你就自罚一杯吧。”
“其实我也有骗了你的事。”我看着他开始喝奶啤,才慢慢说道,“那次半夜出去,实际上是为了去见陀思,他是我的前男友兼前任领导,不过你应该都知道了,但这件事我确实骗了你。”
我夹起一筷子鱼片,大口地吃着。鱼肉又麻又香,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今天的酸菜鱼很好吃,有这么好吃的鱼,我希望我们能试试看——”我顿了顿,望着他的眼睛说道,“敞开心扉?坦诚点,好不好?”
他没有丝毫犹豫,用力地点了点头:“好。”
“那么就由我先来吧。”话已至此,藏着掖着都不合适,就只能表达真情实感了,“我第一次向你请教推理小说里面没看懂的内容时,你一点耐心都没有,你还说我笨。”
“不会了!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你道歉,以后我绝对解释到你听懂为止!”
“你不愿意解释也没关系,”我幽幽道,“我可以请教别人,太宰说很乐意解答。”
“请教我!我最有耐心了,别去找他!”乱步放下饮料罐,两手撑在桌上,“轮到我了,清溪溪,我非常介意你手机里还存着费奥多尔的照片!我相当讨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