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果戈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关于罪与罚,更让我感兴趣了,呐,源酱,陀思君给你讲过的有关它的故事,以后有机会,讲给我听吧。”
“恐怕没机会,你要把牢底坐穿了。”
兜兜转转绕了一大圈,最后书页居然在我自己手上。
这一刻,我竟然说不上,自己是感到生气还是高兴。
“太宰,你为什么不早说?不仅是我,所有的人都被搞的很累。”
太宰治望了我许久,才轻声叹了一口气:“事情还没结束呢。”
他有些困扰,不像是装出来的。
“有了最后一页,我们应该能够……复活乱步桑吧?”我也开始不确定了。
果戈里说过,需要写下与世界逻辑相符合的内容,才能够转变为现实。
但现在书页即使被修补,也仅仅只有一页。
一页纸,能完整地写出一个符合现实的故事吗?
“我不知道。”太宰治很诚实地摇了摇头,“我又没写过。”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果戈里?!”我气得锤他的头。
“我没写过,但是有人写过啊。”太宰治捂着头说,“人家还成功了。”
“太宰,以后说话不要只说半句,请你一次性说完,怪吓人的。”我想了想,问道,“那个人,是津先生吗?”
太宰治没吭声,那就是了。
“可是你——”我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为什么还让我绕这么一大圈呢?”
最后一页从一开始就在我手上了,他却不说。
但,也因为这样——
我经历了一系列奇妙的事。
我掌握了异能,我再也不为异能所累,再也不用过着提心吊胆的生活。
我再也不害怕陀思的密室了。
我从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恐惧中,完全走了出来。
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好事发生的。
“乱步先生,他非常希望你做回小时候的自己。”
“做回在遇到我们所有人之前的,那个清溪小姐。”
第114章 啾也的心意和首领的“心意”
我没有找到爸爸, 准确的说, 是没找到津先生。
一天之前, 果戈里被侦探社和与谢野晶子救下了,治好伤后交给了异能科的坂口安吾。我是看着他被铐上手铐抓走的,为了防止他半路用异能逃脱,太宰治被福泽谕吉指派护送, 直到果戈里被送进原来的监狱。
太宰治在临走以前,给我指了路, 去找津先生。
津先生之前对书也是虎视眈眈, 甚至引诱太宰治, 提及复活织田作之助一事。去找他, 也许连书的最后一页也会被他抢走,要是他再用爸爸的性命来威胁我,那我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我把这些事从头到尾都对福泽谕吉坦白了。
他是乱步最信任和尊敬的人,也是我很尊敬的长辈。
“福泽先生, 没有完整的一本书,只有区区一页,很难写出足够覆盖整个现实世界逻辑的内容, 我需要他的帮助。”我放下手里的茶杯, 看着里面立起的茶叶梗,“但他很有可能会……抢走书。”
福泽谕吉听完我的话,沉默了很久。
我的茶杯里立起了两根茶叶梗, 这是极好的兆头, 多多少少在未知的事情发生前, 给了我一点心理上的安慰。
没问题的,一定没有问题的,我对自己说。
“清溪,你先不要急。”福泽谕吉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很稳,一如在帮我劝说乱步离婚时的淡定和从容,“那位先生,目的或许并不是书,他实在没必要蛰伏这么多年。”
“他也有想要复活的友人。”
“但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是吗?”福泽谕吉反问道。
津先生是在另一个时空自杀成功后,被爸爸偶然间捡到的。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一缕幽魂。
太宰治虽然整天嚷嚷着要自杀要殉情,也每天不是在跳河就是在上吊,但一直都是在玩,也没有真的去死,否则随便买瓶百草枯,找个远离与谢野晶子的地方喝几口,再命硬也会死了。
和他不同,津先生却是真的死了。
据说还是最决绝的跳楼自杀。跳河和跳海,卧轨以及服用安眠药,这些自杀的方式,濒临死亡都有一段时间,若是后悔了,中途也是有希望反悔的。跳楼则是没有给自己留下一点思考的余地。
我甚至都能想象出津在夜深人静之时,从高楼上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的场景。
若非是对世界不抱有任何的期望,那就是已经得偿所愿。
关于【书】的法则,他远比陀思更加了解。因为陀思至今为止都没有成功,这个世界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样子,但他已经成功过了。
那么,他到底用【书】完成了什么事呢?
“福泽先生,下次见面时,我会把乱步桑平安交给侦探社。”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心里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只不过和福泽谕吉的谈话,那两根立起的茶叶梗,侦探社众人投来的善意的目光,还有口袋里,乱步留下的那封信,全部集中在一起,将我心里的没有底给填满了。
我谢绝了国木田独步和宫泽贤治要陪同的好意,津先生毕竟和天人五衰不同,他不仅更加老道,他还住在我爸爸的身体里。
我回到了镰仓,只看到正在陪花丸外婆腌菜的妈妈和泰子小姐,爸爸并不在家。
“他出差去了,得好几天。”妈妈如实对我说,她是现在唯一一个不明所有情况的人,依旧在周一到周五当她的体育老师,周六周日痛痛快快地打她的麻将,偶尔也会为我和乱步的关系烦恼一下。
花丸外婆的鸭场没了,这件事他们也瞒着妈妈,只说是累了,来修养一阵子,粗枝大叶的妈妈也相信了。
我问花丸外婆以后有什么打算,她被无辜牵连,几乎赔上了一生的心血。但她却没有丝毫埋怨,继续摆弄着腌菜缸:“找别的事做。”末了还神神秘秘地朝我眨眨眼睛:“以前我打算尝试一些新鲜的事,现在有机会了。”
看不出任何经历天崩地裂那般巨变后的撕心裂肺和怅然若失。
我想起她在星奏外公失踪后,也是很快就站了起来,开始了新的生活,即便没有星奏外公,她也将细水长流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才不是出差,那家伙不知道去哪里了。”泰子小姐偷偷对我说,“我试图追踪,但是被他给甩开了。我还以为他是去找你了。”
按照先前津先生的架势,确实是应该第一时间来找我,但现在情况反过来了——难道他知道我会去找他?
爸爸工作的单位、爸爸时常去钓鱼的码头、我和津先生住过的海边小屋,这些常见的地方我都找过了,都没有他的身影。
电话也没人接,打了就是通话中。
正当我准备将镰仓再翻找一遍时,有人给我打电话了。
不是津先生,而是中原中也。
“中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接电话的时候我有些紧张,因为我不确定他现在的意图。
我们是朋友,毋庸置疑。在寻找书的过程中,他不遗余力地帮了我们很多忙,但这些事,有一部分原因,是基于港黑首领、他的上司森鸥外的指令。
森鸥外让他协助我们找书,这是已知的,但未知的一部分,中原中也并没有告诉我们。
太宰治点了出来,被他凶了一顿,所以必然是有下半部分的指令。
“找你有点事。见面说吧,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他的声音很平静,透过电话传来,清朗而略带磁性。
“有什么话,电话里也可以说诶。”
“见面说比较快。”他嗤笑了一声,“你在哪里?”
我犹豫了一下,将地址告诉他之后,在路口买了两杯加冰的奶茶。等单的时候,我开始盘算,如果我和中原中也打起来,胜算会有多少。
估计是零,他一招就能秒杀我。
奶茶做好了,中原中也也到了,他是开跑车来的。
车窗降下,他看到了我手里的奶茶,挑了挑眉:“你也买了。”
我打开车门,坐进副驾驶,明白了“也”字的含义。扶手箱上,也稳稳当当地放着两杯奶茶。
只不过他买的是一家茶餐厅的奶茶,而我是在街头随便买的,两种一比,相形见绌。
我想把我的两杯奶茶放到脚边,他却抽走了一杯,用吸管戳开后吸了一大口。
“哈密瓜味的啊,味道不错。”他抿了抿嘴唇,见我没动,问道,“你怎么不喝?”他指了指他买的奶茶:“我没加糖。”
我喝咖啡和奶茶都不爱加糖,这个只提过一次的小细节,他也用心记住了。
我用吸管戳开塑料覆膜,小口地喝着。奶茶喝下去半杯,我们才打破了僵硬的气氛。
“我——”
“我——”
又同时开口说话,我有些窘迫,他笑着说:“你先说吧。”
我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在心里打了好几个草稿,他耐心地等着,也没有催促我,伸手打开了车载音乐的开关。
柔和的纯音乐缓缓流淌,灌满了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