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你这么不争气,当年本大爷也不告诉浅井真纪你的复健地址了。人都给你送上门了,你就这效率,真是浪费本大爷的时间!”
手冢沉吟了一会儿。
11年只见了两次,其中一面还是自己单方面“看见”了对方,没能说上话。虽然有邮件和偶尔的电话联络,但这种情况给任何人看了,都会觉得他们已经形同陌路。
无法准确向其他人解释这种关系,然而在手冢国光的内心,他确实地感受到了这些年以来,他和真纪彼此给对方的支持和信赖。
这跟当年他专注于全国大赛时不一样。那时候,他们之间的话题多数都围绕着网球和比赛,连升学这样的事情也没有多探讨过,从开始到结束,都仿佛是在配合着他的计划。他总是被纵容。
背负着团队的胜负、前辈的期许、同伴的信赖,手冢不能、也不想把内心的压力展示给任何人看。知道真纪在尽力理解和支持他,他反倒更加觉得不能够让她看到自己的软弱。所以,复健时的艰难他没提过,被神经痉挛困扰不得不病急乱投医去九州时他没提过,几次三番使用伤害自己的招数赢得比赛时内心的急躁他也没提过。
他并不太习惯在情绪上依赖别人,更很少关注真纪的需要,也所以,他们的观念时有冲突。可那时候他们彼此都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只能假作无视。
再后来,他们恢复了联系,他开始从邮件和电话里了解她身边发生的事。
学业很紧张,论文很复杂,导师很严格,实验很棘手。
第一次上实体解剖课差点吐出来,好几天都没食欲;第一次争取到在手术中拉钩的机会,兴奋劲儿还没过,就因为拉钩好几小时导致接下来几天都手臂酸痛;第一次独立接诊病人,是个五迷三道的醉汉,给他做检查却被吐了一身,狼狈到了家。
他也开始说些自己的事情。
边打球边读书时间上很难安排,修完高中课程申到慕尼黑大学的法学院,却因为比赛日程太紧,缺课太多又来不及修学分导致延毕;频繁在世界各地赶赛程,坐飞机坐到耳鼓膜都发痛,倒时差不得不依靠褪黑素,适应了好久才习惯;其实德国菜真的不和胃口,看着视频学做料理也真的没有想象中简单。
从前他们还在交往的时候,其实很少说自己遇到的困难。真纪爱逞强,生怕什么事情没做好给人添麻烦,总是尽力理解别人。手冢觉得做好一个领袖是理所应当的事情,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好坏都得自己受着。但也许是跳出了身份的束缚,以朋友的眼光看待两人的关系,他们都开始变得坦率。
原来,一向要强、善解人意的浅井真纪也会不满同组的同学给实验拖后腿,会吐槽印度籍教授叽叽呱呱的烫嘴英语,会在deadline前通宵好几夜赶论文,还会抱怨研究小组的前辈派给她太多打杂的活计。
尽管他们几乎没有见面,可是他们在彼此的世界中越来越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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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就算分隔两地也在共同成长的桥段,我多久都不会腻哈哈~
第87章 Episode
虽然从学生时代就没能理解过这两个人谈恋爱的方式,迹部也已经放弃去理解这件不在他知识范围内的事情,但是有一点他还是清楚的。
“别怪我没提醒你。”瞟一眼手冢那张扑克脸,迹部凉凉开口,“怎么交流那是你们的事,但是浅井真纪已经在6月份回东大医院任职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手冢的视线扫过来,迹部在心里感叹自己为什么要跟这个呆头鹅讲道理。
“女医生,尤其是年轻女医生,在大学医院是很少的。”他意有所指,“我是不知道你们做过什么约定,但你要是以为有了约定就高枕无忧,你就等着后悔吧。”
离开网球中心已经不早了,手冢驱车回家,母亲早已准备了一桌丰盛的菜品。
都是符合运动员饮食标准的食物,这些年彩菜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婚后就辞职做全职主妇,后来儿子早早出了国,她也管不到,家里的事情并不需要占用太多精力,就在社区开办了一间料理教室。会来上课的基本都是附近社区的太太们,女人一多,凑在一起就难免八卦。随着手冢越来越有名,这些太太们的话题就常常围绕在他身上。
作为运动员的成绩自然是无可挑剔,毕竟都世界第一了,但是在主妇们眼中,再了不起的人物也得面临一件事——找对象。
当然了,作为名人,寻找另一半到底是不是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主妇们不管,她们只管充当热心的红娘,试图把自己的外甥女、侄女、朋友之女、姨妈的儿子的同学的朋友之类的介绍过来。
总之,只要基数大,总有一个能成功和彩菜家的儿子凑在一起吧?
主妇们的想法永远是这样不谋而合。
最开始的时候,彩菜其实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
儿子一直都挺有主见的,上学的时候也颇受小姑娘欢迎,虽然没有发现对哪个姑娘感兴趣,但毕竟那时候还是中学,彩菜除了在心里感叹儿子太成熟冷静外,倒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等到后来手冢出了国,打起了职业赛,作为母亲自然首要是支持儿子搞事业。而且在彩菜想来,男人只要事业有成,再加上儿子那张脸,怎么说也不至于在找女朋友这件事上有难度。
但是渐渐地,彩菜发现似乎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儿子的比赛成绩越来越稳定出色,完全称得上一句“事业有成”了,可是,她的儿媳妇在哪儿呢?
要知道她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国光都上幼稚园了。
倒也不是在催促,只是以母亲的角度来看,儿子似乎这些年对什么姑娘也没表示过兴趣,这也有点太过严于律己。
国外风气开放,儿子又那么早就出国,到现在为止都11年了,真的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这……别是有什么问题吧?
“国光。”彩菜试探着道,“你最近没比赛,是不是空闲时间还挺多的呀?”
“您的意思是……”
“有时间就好。”讪笑两声,一边丈夫了然的目光看过来,彩菜瞪丈夫一眼,“鹤见太太说她有个表姐的女儿,今年刚从哥伦比亚大学回来,你要是还没女朋友,就去见见?”
手冢哭笑不得:“妈,我说过了我不需要相亲。”这话从去年开始他就重复了很多遍。“我对她们介绍来的那些人也没有兴趣。”什么哥伦比亚大学,他只想要剑桥的那位。
“那你倒是自己找啊!”彩菜不满,“我知道你们年轻人不习惯相亲,可那也得你自己争气呗!你说你出国训练,要打球我们都没反对过,那也不能光顾着一头,找女朋友跟你打球又不冲突。”
“我没说不找。”手冢头大,“我只是说没有遇到合适的……”
“你不去见怎么知道不合适?”
眼见话题已经无可避免地歪向了无法控制的一边,手冢索性闭嘴。
无数次事实证明,在这个问题上跟彩菜讲理,那是不会胜利的。
见手冢摆出了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彩菜叹了口气:“那你要是不喜欢鹤见太太介绍的,你跟妈说说,喜欢什么样的,下次我也总好有理由拒绝她们了吧?”直接要求看来是行不通,那侧面了解一下儿子的审美偏好也行。
“您别为我操心了,这事我自己心里有数。”对母亲的执着感到头痛,有时候手冢觉得自己性格里的一部分固执大约就是来自于母亲的遗传。
“你少敷衍我。”当妈的一眼就看出儿子的打算,没好气,“你自己有数,有数到26岁了还连个小姑娘也没给我带回来过!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上幼稚园了。”
能是一回事吗?手冢在心里默默反驳了一句,情知不要和母亲辩论的道理,只好偃旗息鼓。
“是是是,您说得都对。”他试图起身离席,“我知道了,会注意的。下午我还有事……”
“有事也不耽误你说两句话。”彩菜打断他,“其实,国光啊,咱们家没那么保守,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女孩……”
“没有的事……”手冢都服了彩菜的脑洞,赶紧说明,“您能不能别瞎想?我只是单纯对那些太太们提到的人没兴趣而已。”
眼看不解释一下是无法过关了,他只好补充道:“我喜欢知性一点的女性,聪明大方的那种,有自己的事业,认真进取、不落人后,不轻易认输,有点冒失也没关系,只要心地善良就好。”说着说着,不自觉就开始描述真纪,他觉察到以后连忙踩刹车,生怕说的太具体引人怀疑。
即便只是这样,彩菜也已经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听上去,好像真的有这么一个人似的。是谁啊?”
“不是,您不是问我对什么类型感兴趣吗?就这种的。”手冢可不想过早让过于热心的母亲掺和自己的恋爱,他自己还八字没一撇呢。
这一天中午快下班的时候,门诊来了一位年长的就诊者。
是一位看上去很精神的老先生。头发梳得很整齐,只零星有些花白的碎发,身板笔挺,讲话中气十足,面容刚毅。虽然上了年纪,但也能看得出年轻时是那种很具有男子气概的英挺硬汉,一双眼睛没有老年人的浑浊,反倒十分有神。